“偷拍我干什么?”贺怀章听见快门声,偏头看过来。
纪川对他笑了一下,故意活跃气氛,嘴甜地说:“你好看,想拍。”
“……”贺怀章也笑了,笑着摇了摇头,对他很没办法似的,无奈且纵容。
是熟悉的表情,纪川却好像第一天认识贺怀章,他想笑又想哭,心里酸甜苦辣滚了一遍。他想起前几天,贺怀章上一次出差的时候,那天早上他还没起床,贺怀章临走之前来到他的房间,硬是把他亲醒了,摁着他亲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道别,让他在家里乖乖的,等他回来。
今天同样是送别,亲密少了一层,顿时显得有点强颜欢笑的凄凉——凡事最怕对比。
纪川吸了口气,不敢再胡思乱想,他把照片保存好,没有再看贺怀章了,怕自己情绪不受控制,说出不该说的话。
终于,到了A大校门口,商秘书在路边停车,纪川推门下去。
关车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对贺怀章说:“我走了,爸爸。”
贺怀章点头:“去吧。”
没有下文了,没有“乖一点”,没有“不准胡闹”,没有“记得想我”,更没有吻别。纪川忽然觉得适应不了,一颗心被悬在半空,非要听见下一句才能落地。
但是没有了。
单纯的父子关系不需要暧昧,他站在车门口哽了几秒,刚学会的“换位思考”和“善解人意”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他抛在脑后,他又情绪化了,没憋住,红着眼睛问贺怀章:“爸爸,你会想我吗?”
“……”
就分开两天而已,像什么样子。
贺怀章却笑了,笑着皱起眉,表情有点难以描述。纪川在等回答,等了一会,贺怀章不说话,是在意料之中,他不意外,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
他失望地转身,刚要顺手关上车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整个人猛地向后栽倒,重重地栽进了车后座里——
“嘭”地一声,车门被带上了。
纪川仰躺在一个坚硬的胸口,他被从背后搂住了腰,贺怀章的另一只大手扣住他的下巴,扭过他的脸,他没反应过来,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嘴唇就被堵住了。
“唔——”
纪川心脏骤停,情不自禁的呻吟被吞掉,只剩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贺怀章的舌头伸进他嘴里,啃噬一般狠狠吮着。姿势问题,他有点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生理性泪水盈满了眼眶。他睁大眼睛,清楚地看见了贺怀章紧盯着他的模样——强势的、占有欲几乎满溢出来。
纪川不由得抓紧了真皮车座。
终于,贺怀章吻够了,在他唇上流连了一会,深吻结束又轻轻亲了几下,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纪川心跳恢复了,血液流通恢复了,但还说不出话。
贺怀章扶他坐起来,拥住他,再一次说:“对不起。”见他愣愣的,又说,“我食言了,宝贝,我做不到不和你疏远。”
贺怀章的嗓音沉而哑,被叹息浸透了,对纪川说:“分开一段时间吧,我需要冷静。”
第三十章
纪川失魂落魄地进了学校,几乎是飘进去的。他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想:爸爸说要分开一段时间,分开多久?听他的意思,少不了十天半个月。
然后呢?就能冷静下来了吗?冷静之后呢,他们该怎么收场?
纪川飘到一栋教学楼前,抬头看了眼楼牌。没进去,站在外面拿手机翻课程表——今天上午在哪栋楼上课他不记得了,结果低头一看,上午竟然没课,白来了。
“……”
纪川一口气哽在喉咙,心情更差了。
他发了会呆,转身往图书馆走。图书馆离这儿有点远,一路上迎着大风,被吹得很不舒服。他现在极度脆弱,被冷风吹一下就觉得风在针对他,满腔的悲愤没处发泄,抬脚使劲一踢,把矿泉水瓶子当足球踢出去老远。
咣咣铛铛,空瓶子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一双白球鞋底下。球鞋的主人捡起瓶子,把它扔进路边垃圾桶,然后走了过来。
“你在发什么神经?”是贺亭,声音照旧冷冷的。纪川好多天没看见他了,这人一贯独来独往,来A大这么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朋友也不屑于交。
正因为没变化,反而不显得生疏,纪川心情不好,正想找人聊两句。
纪川说:“没事,我去图书馆,一起吗?”
贺亭的眼神仿佛X光,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不知扫出什么结果,总之点头答应了。
他们一起往图书馆走。A大的图书馆是一幢造型十分奇特的建筑,总共五层楼,二楼是自由阅览室,这时时间还早,空位非常多。纪川随便拿了本专业书,找位置坐好,刚坐下就反应过来不对了——哪有来图书馆聊天的?这里怎么聊?
算了,反他也说不出口,他的心事怎么对贺亭倾诉呢?贺亭不是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话说回来,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他能跟谁说呢?只能憋着。
纪川心里苦闷,眼睛锈在书页上,半天没翻一页。
贺亭倒是真的在看书,认真得不得了,邻桌有两个女孩对他暗送了好几次秋波,他却像个瞎子一样,一点反应没有。人家要拿手机拍照了,他才抬头,冷酷地说:“不行。”
纪川在旁边看得直发愣。其实纪川以前也是很有女生缘的,后来追求林朵闹得太公开,一来二去把他的桃花都挡走了。高中时期倒是不错,他好歹算是校草级风云人物,主要也因为当时不够低调,光“贺怀章”三个字就为他加持了一道引人注目的光环,谁不喜欢他呢?
想到贺怀章,纪川刚平复的心绪又被揉皱了,他忽然觉得,他们的事情根本没法收场,父子关系早已经变质,这可能是一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坎。
除非他们都忘了。
会忘吗?只要还在一起生活,就不会忘。
可如果让他们彻底分开,各过各的,怎么可能呢?死都不愿意。
纪川的眼睛里全是苦水,脸皱成苦瓜,随手翻了两页书,他想,他走进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困境。大概这困境是有形的,表现得太明显,贺亭看不下去了,突然伸手过来,把他手底的书抽走,问他:“出什么事了?”
纪川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惨,强颜欢笑又笑不出来,他半天没吭声。
贺亭却好像什么都懂:“是因为舅舅么?”
“……”纪川一愣,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你知道?”
贺亭没有否认。
纪川顿时有点尴尬,但也松了口气,贺亭和别人不一样,贺亭博士是个前卫的人,不会因此投来异样的眼光……是不会吧?纪川心里滋味复杂,但痛苦也是麻醉药,他现在顾不上许多,十分麻木地想,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贺亭还能当面骂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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