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云卿的脸蛋变了色。
陆墨沉立刻按住妻子,“你先别紧张,国际机场也有国内航班。”
“不是的……”云卿的眼底乌沉起来,有些事情一点点联系起来,犹如当头冷棒打在了她的脑子里,“妈妈的老家在青海省,妈妈当时是带着兰先生的骨灰去的,其实她也说了,想趁这个机会让兰先生回归故里,我见她的神情那样释然轻松,我便信以为真,以为她特地去一趟老家,伴着兰先生一同看看老家,或许安葬了兰先生的骨灰,她就彻底放下,接着再周游。但现在不是,绝对不是了,是我大意,是我掉以轻心了吗?我应该请假同她一块去的!”
陆墨沉的五官沉冷了一丝,眼底冷静,“阿关,你先想办法联系青海省岳母的老家,县委,我们要确定一件事。”
三天后,云卿从陆墨沉那里知道了答案。
妈妈并没有把兰先生的骨灰安葬在兰氏家中,乡亲们说,有个漂亮冷面的女人,来是来了,去了兰家一趟未曾逗留,走了,随后她的踪迹在镇上,敦煌山区,张掖等地围着青海湖绕了一圈,正好一周。
一周后,妈妈和她说,她在赶路。
现在细思锥心,她赶得是哪条路?
在又一年的五月一日,云卿和陆墨沉夫妇接到俄罗斯方面国际警署的通知,以家属身份接到了某个通知。
彼时,陆墨沉已经身在一趟欧洲,沿着阿关查到的部分航线,在法国找寻。
但是早就晚了,注定晚了。
一切顿于安然,归于寂静。
就像眼前这片幽蓝而不知深邃几何的湖面。
著名的贝加尔湖,曾出现在多少音乐天才的笔下,多少动听静谧的曲谱中,它的故事那样神秘,它的色彩那样浓郁。
而它此刻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浩瀚到一点风都不起,好似吞噬了人类的灵魂,饱足之后怏怏的天堂。
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云卿静静地站在悬崖上看,从天明看到天黑,她的眼里,品不出这个深湖的一丁点美丽。
她的眼泪也没有掉。
陆墨沉高大笔挺,站在她身侧,沉默的数个小时内抽了很多支烟,偶尔握着妻子的手,在她冰冷发抖到极致时,他用粗粝的茧子摩挲她,可也不敢打搅她,蹙眉最后对当地警方恳请地沟通,“请不要打捞尸首了,我们知道难度大,家属放弃打捞。”
夜渐渐深了,起了一点风,就好像突然的炸雷,在那一刻云卿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她哽咽伤绝地轻轻点头,重复老公的话,“是……拜托诸位,不要打捞。妈妈她并不想出来,她不想回去。他的骨灰一定是一缕一缕被她温柔的洒满了整个湖面,她最后跳向了这片湖底,跳了下去,跳了下去啊!妈妈,妈妈……”
她蹲下来,痛哭失声,手掌着地企图感受这片陌生土地的一丁点善意。
夜空茫然,好似人心的茫然,他们的车,直升飞机,警车都亮起了簌簌的灯光,广阔无垠的漆黑里,像是为这片死海之湖点燃了一缕魂光,警察散去后,陆墨沉让阿关带着人仔细的找,他仍然是最理智的那个,而云卿已经崩溃。
最后,陆墨沉在悬崖边一块造型古怪的石堆下找到了白素然的痕迹。
其实也只有一张纸。
云卿轻轻地打开,白素然的字迹凌美,一笔一划很是英气,她说。
女儿:
亲爱的,宝贝。
首先,说声对不起,妈妈食言,这趟旅游,它没有归期。
再者,请求原谅,对于我一年多的‘欺骗’,如果你认为是欺骗的话。
别生气,妈妈度过了一段好时光,是你给予我的温暖,是外孙们给予我的欢乐,女婿给予我的安稳……可是,终究敌不过思念。
对,我思念他,越久,越思念,有时恍惚,一觉醒来翻个身猛地立正,还以为要去执行任务,回头看看床畔,却无他身影。
留下的那一天,都很怅然若失。
我想你会懂,你是深爱之人,对吗?
不知道一年够不够长,我与你天伦之乐,陪伴小孙儿,考察墨沉,他终究让我放心了。
时光不尽,记忆永恒,你知道妈妈爱你。
……
“骗子,骗子……”她很失控,手里攥着纸张发抖,泪珠一颗颗打在上面,而身旁的男人用坚硬的臂力将她揽入怀中,她扑腾着不知要对谁发火,发去这心中无敌的洞,好似身旁湖畔那会吃人的洞!
“爱我?用了一年来骗我,尽责任吗?妈妈你好自私!呜……是我自私,老公,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应该再给妈妈一些空间的,她肯定是觉得亲情累赘,对不对?其实我最开始就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我我不肯让妈妈离开S市,我患得患失,她总笑我。后来她就伪装,这半年她伪装得多好,和爸爸开始沟通,伪装到我浑然不觉,放心的让她去旅游,她瞅准了这个时机,生日过了,一家人团圆了,了结了我的愿望,是不是啊!你说归期会晚,可是归期未有,根本没有!”
“宝贝,你冷静点。”陆墨沉爱怜地捧起她的脸,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多慌,多心碎,眼看幸福日日渐多,却突然之间,白素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压着低沉的嗓音温柔安慰,“其实这是她的温柔,对不对?你仔细想,怎么会是尽责任呢?她很爱你,她只是或许觉得累了,宝贝……如果你真的爱她,不要哭,你要为她高兴啊,你说自己自私,那么,你不应当再自私。”
她泪光恍惚,脸白如霜,仿佛懂了陆墨沉最后那句话的深意。
因为想留住妈妈,是她的自私,不要再感到怨恨,伤心。
可其实,她只有不舍……云卿咬住泪痕,目光钝痛望着那静若如死的湖面。
三个小时后,季云庭赶到,夜色正浓,过了凌晨。
湖水带起的风竟冰冷刺骨,那张纸的最下面,有留给季云庭的话,只有短短一句。
云庭:如同失眠这样最难治疗的杂症,牵挂也治不好的,人们极力想睡着是为了活命,我不想要活命,所以不需要睡着。谢谢你。
季云庭重咳一声,夜色里谁也看不见他手帕里捂着的一朵绽开的血色,他感觉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喉咙口,生生遏制住,勉强稳住身躯,抬头狠狠的捏了捏双目的眼皮,竟然如水望向湖面。
黑暗中,没有灯,月光被云层盖住,也看不清。
他把掌心里的纸捏皱,纸张很厚,那些棱角就像尖锐的小刀,从他的指腹切肉进去,直切森森白骨,从指尖传递到心尖的痛,是为最痛。
湖面起风了,窸窸窣窣好似谁在起歌。
他其实早有察觉,送花那日隐跳的神经就有察觉啊。
她跳下这片湖的时候,捧着那个人的骨灰,脸上是笑还是泪?抑或是要回家的安然?
他好似看见了,看见了她白色的影子慢慢从悬崖坠下去的那一刻,她应该是看到了兰宗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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