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蒋一澈只是面带微笑地看完了这套房子,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看完了这最后一套可看的房,陆晚云和蒋一澈两个人都陷入了无限的迷茫中,跟中介告别了以后,站在路口无所适从。
蒋一澈指指马路对面一间人头攒动的咖啡店,拽住陆晚云的手肘过了马路。
陆晚云本来是个非常忌讳身体接触的人,跟女孩子都要情不自禁地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可是蒋一澈让她破了例。
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肢体语言就频繁很多,需要不时地拍拍她的肩,拉拉她的胳膊什么的,她表示理解,也不好意思躲开。
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他的触碰像其他人那么惹人嫌。
他的体温永远是暖暖的,似乎比别人要高一些,有时走得离他近了,她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到他在散发着一股暖意,像是一个小太阳,而这股暖意又好像蒸腾出某种好闻的味道,那么清新健康,像是刚洗干净晾在太阳底下的一块白手绢。
陆晚云是个特别怕冷的人,但自从那次跟他一起坐过观光巴士以后,她就发现自己在他身边时总是忍不住要卷起袖管,好像被他的体温带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一样。
走进咖啡店,蒋一澈照例先陪陆晚云找好座位,看她坐下,才又折回柜台去买饮料。
蒋一澈端着饮料回来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纸笔,像小学生一样一笔一画地写了三个字:馥芮白,然后面有得色地拿给陆晚云看。
陆晚云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喝咖啡时,蒋一澈执意要去买饮料,问陆晚云要什么,陆晚云写下馥芮白三个字以后,他愣了一下,盯着她手机足足看了好几秒。
他买完陆晚云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馥芮白是个什么东西,甚至前两个字都不太认识,在柜台那儿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买回了一杯第三个字是“白”字的咖啡。
“原来flatwhite翻译成中文这么复杂。”他很虚心地去查馥是什么意思,芮又是什么意思,还认真学这两个字怎么写,又问陆晚云为什么flatwhite要翻译成这么复杂的三个字。
陆晚云答不上来。她只知道这三个字是音译的,而她也听蒋一清说过,蒋一澈对中文的发音不太了解,所有的汉字都是靠硬记字形认识的。
后来每次喝咖啡时,默写馥芮白三个字就成了他们俩的一个无聊小测试。
其实陆晚云更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观察了好几次,他每次一个人去点单时,都是开口跟服务生讲话的。想到他平时应该一直都是跟蒋一清说英语的,她就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他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惜的是,虽然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她还是没有机会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现在已经没有房子可看了,所以下一次见到蒋一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雨会不会从明天开始,一直下到明年。
这个她最近唯一正能量的来源,大概就要跟她告别了。
她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看着蒋一澈把刚才写字的纸拿在手上,折了起来。
他的手实在是很好看,手指比常人修长很多,指节也不明显,线条细腻流畅,折起纸来的动作简直像一首灵动的歌,陆晚云情不自禁地就一直盯着他将那张便签折成了一艘小船。
他折完了,自己看了看小纸船,毫不在意地就准备把它捏做一团扔了。
陆晚云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在桌上小心地按平了船身上的褶皱。
他愣了一秒,接着便露出了笑容。
她反而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把纸船往他那边推了推,他则又推回来,她便心领神会地打开包,仔细地把小纸船收进钱包里。
蒋一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按了很久才送到她的面前。
“天气热,我的合伙人也不会很快过来,我们过一段时间再看房,可以吗?”
这么短的一句话,他居然打了那么久。
陆晚云点点头。本来有需求的也不是她,她只是个受了朋友之托的陪同人员,有什么资格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更何况他主动说不看了,反而让她找房的压力小了很多。
点完头以后,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将一澈也有些心不在焉,闷闷地喝着咖啡,眼神放空到她身后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又问:“耽误了你那么多个周末,都没有请你吃过饭,今晚赏脸让我请你吃饭?”
陆晚云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她不赏脸,只是她觉得背着高正铭跟另外一个男人吃饭,好像有点不太妥。不过高正铭自己也忙,一整个周末不见人影也是常事,来找她也经常是忙完了正经事的晚上九十点钟以后。
每次都拒绝人家也不好,于是陆晚云又点点头,不出所料地,蒋一澈笑得很开心。
“那你想吃什么?”蒋一澈问。
陆晚云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表达能力都突飞猛进了。
蒋一澈埋头在手机上搜索了很久,给她发了四五家饭店的链接。
她看了看,他差不多是把附近人均消费最高的餐厅都搜罗了过来。
“算了,还是我来挑吧。”她无奈地顺手就发了条消息给他。
陆晚云带蒋一澈去了一家只有四张桌子的小餐馆。刚五点,门口排队的人就已经把半条窄窄的马路都挤满了。
陆晚云进去问了一下,他们前面还有十来桌在排队,按这个速度,估计要两个小时才能吃上饭。
“要不要等?”她出来问蒋一澈。
“你饿不饿?”
“还好,不饿。”
“那就等,你挑的地方肯定没错。”
他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有点狐疑地看了看周围。这一片都是30年代的石库门老房子,每家只得小小的一两间屋,好多人家连阳台都没有,只能把衣服晾到马路上,他们俩此刻就站在两个枕头套和一条睡裤的正下方,而蒋一澈个子高,他一扭头,脸就撞到了一件女士内衣上。
他慌忙一边伸出手把那件内衣推开,一边往后退,紧张地像是要躲开一只大鸟,结果没留神一脚踩在陆晚云脚上。
还好他反应够快,立刻扶住旁边一棵树站稳了,而陆晚云已经蹲了下去,满眼泪水地捂住脚背。
蒋一澈比刚才内衣罩头时更慌了,也蹲下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陆晚云拿空着的那只手冲他摆了摆表示没关系,咬着嘴唇站起来。
她穿着露脚背的船鞋,脚面擦破了一点皮,有点红,人也有点站不住。他一手还是捏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环上了她的腰扶住她。
陆晚云抬头看他,发觉他一脸惊慌失措,只得含泪又使劲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她下意识地说。
等她忍过了那阵痛再看他时,发现他眉头搅成了一团,眼神如一只被主人责罚的小狗,而脑袋后面就是刚才肇事的特大号乳罩,飘来飘去,晃晃悠悠的,画面异常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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