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云十分不自在地抬起头叫田澄。
田澄从床脚奔过来,审度了一下形势,居然没有拍开高正铭,而是不动声色地从副主任这边挤过来,把人悄悄推开,拉住了陆晚云的手。
陆晚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把手从高正铭手里抽出来。
因为有副主任亲自陪着,所以她一路的检查都无比顺利,没到一个小时副主任本人就拍着胸脯说:“就是尾椎骨骨裂,摔倒的时候磕到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家得趴着,好好休息就行了。记住,头几天要完全静养,不要下床,不要坐起来,也不要走动。”
高正铭替她点头,田澄则舒了一口气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医生给她开了些镇痛消炎的药,问:“你们谁去拿药啊?”
田澄刚站起来,高正铭就说:“我去拿,你在这儿陪着晚云。”
田澄立刻就听话地坐下来。
高正铭跟医生一起出去了,远远地还传来两个人寒暄的声音,一个人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章主任”,另一个人则带着笑意说“哎呀林主任的朋友托来的,怎么能叫麻烦,何况是这么小一点伤……”
陆晚云趴在床上,视线范围内只有白白的一片地面,不知道怎么地,在周围的一片混乱中想到了不久前蒋一澈陪她去医院吊水的日子。
他因为听不见,反应自然要比普通人慢一些,医院的医生护士又没几个耐心好的,常常因为他站了不该站的地方就大声起来。所以陆晚云在第一天打点滴的过程强撑着不敢睡,她怕自己睡着的时候他碰到什么麻烦事。
他看了眼她的眼神就明白了她心思,十分认真地凑到她身边打字问:“你平时是不是一直都戴着降噪耳机听音乐的?”
她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是不是戴上耳机以后,除了音乐声,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
她开始有点明白了,默默地又点点头。
“我的状态,就是你戴上耳机以后,再减去音乐声而已。”他将她搂到怀里,“也许你觉得很糟糕,但是我已经适应很多年了。什么情况该怎么应付我很清楚。虽然这边会比美国稍微复杂一点,但是你不用替我担心。”
他停了停手,亲了下她的额角才继续:“更不用替我难过。”
当时她的心有多软,此刻她的心就有多凉。
她从来没有把他跟任何人比较,也从来没有觉得他有任何一点比不上别人的地方。
她对他的心疼和爱意早已超过了所有理智的范畴,连他所有的不便在她眼里都化成了值得钦佩的优点。
她心里的蒋一澈,永远是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温和优雅,站在地铁里都显得怪怪的身影。
她一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再让他受委屈了。
田澄凑过来把陆晚云拉回现实:“到底怎么搞的?真的不怪高总?”
陆晚云木然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好。他来找我,我不想听他说话,硬去推他,才摔倒的。”
“他找你干嘛?”
陆晚云把她妈的事情跟田澄说了。
其实从高正铭跟她说这事开始,她就一直处于半神游的状态,似乎还没能真切地体会到将来会有多少麻烦事等着她,直到自己跟田澄说了一遍,才渐渐清醒过来。
田澄倒抽一口冷气说:“我靠,这可怎么办?”
陆晚云把脸闷在薄薄的枕头里,“不知道。”
“明天你妈就来了,你又下不了床……”田澄想了想说,“她几点到?我去接她。”
陆晚云还在思考,高正铭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过来,“明天我去接阿姨。”
他走近了,俯身看了眼陆晚云说:“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会去接你妈。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肿瘤医院的人,明天应该一来就可以住进去做检查。”
他说完这番话,又换了柔软一些的声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真是乳腺癌,也不是什么完全治不好的病。会有办法的。钱的方面……你也不用操心……”
田澄在旁边附和道:“是啊,别担心,先养好你自己的伤最要紧。”
陆晚云趴在床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疼。
肚子疼,尾椎疼,心更疼。
田澄跟高正铭一起送陆晚云回家。
陆晚云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高正铭看不下去,直接在楼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了。
她根本无力反抗。
她家里还弥漫着一股昨晚煎完牛排的黄油香,甜甜的,直冲鼻端。蒋一澈走的时候把围巾忘在了她的沙发上,就这么随意地散着。
高正铭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把她放在床上。
“你先回去吧。”他直起身子就跟田澄说,“我陪晚云就行了。”
“你们俩都回去。”陆晚云头很疼地说,“我不用人陪。”
高正铭说:“总得留个人给你端茶倒水吧?”
“不用……”
高正铭完全罔顾她的挣扎,先是把田澄劝走了,然后自己坐到了她床头的沙发边,又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比如谁家哪个人得了肝癌后来都治好了之类。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一直盯着沙发上那条被他无意间压在身下的围巾。
她想要让他站起来,让他离那根围巾远一点,可是她开不了口。
她只能尽全力忍住自己的眼泪。
高正铭走之前又叮嘱她好好休息,明天他会随时给她汇报进展的。
他全部交代完了以后,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什么东西,打开来送到她面前。
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钻戒。在房间里并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下也让人睁不开眼。
“这是在你跟我分手之前就买好的。”他蹲在床边,声音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有点沙哑,“晚云,我知道我之前是一个对感情太麻木的人。可是这几个月让我完全明白了,我不能没有你。每一个失去你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他停了停又说:“也许你现在还不相信,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关上了戒指的盒子,放在陆晚云枕头边上,摸了摸她的脑袋。
陆晚云等他走了,才挣扎着爬起来给手机充上了电。
在等开机的过程中,她艰难地够到沙发上的那条围巾,把它铺在了自己的枕头上,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背后的纹身,那儿离骨裂的地方非常近,现在也痛到几乎麻木了。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条微信消息被推了进来。
是蒋一澈发来的,时间是他起飞前的几分钟。
“晚云,我走了。替我照顾好大白,帮我跟它说声对不起。祝你过好现在的每一天,也记得可能的以后。”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憋了整整十几天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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