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慕朝辞说道。声音轻得像是诱哄。
李轻舟正要说声“谢谢”，前方两个女生却忽然起了争执。
“你怎么随便就往后翻啊？”李嫣然的声音。
钱江雪大概是被这一句整懵逼了，顿了好半天才跟她道歉：“对不起啊，一下以为在看自己手机照片了，不好意思。”
纪寒扭过头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还能吵起架来。”
他像是随口扯了个理由：“行了啊都，别吵吵，没看后面有人睡觉呢吗。”
李轻舟闻言瞬间舍弃扯掉眼罩观战的欲望。
“哎算了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李嫣然心不在焉道，“你别介意，我就是不太喜欢别人没经我同意就动我东西，看照片也是，以后我给你看哪张你就看哪张就好啦。”
“……嗯。”钱江雪应了一声。
小插曲而已，完全没有影响到李轻舟的睡意，等到她被减速带颠簸地摘下眼罩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南城一中校门口。
她活动了一下久睡僵硬的脖颈，抻直了身体看了看窗外熟悉的景色。
慕朝辞见她醒来就收起手机，伸手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低声说：“到学校了。”
李轻舟清清嗓子：“在这儿下车吗？”
“他们是，你不是。”慕朝辞理完她头发顺手拍拍她脑袋，“接下来换我开，我送你回家。”
跟其他几人道了别，车子重新启动。李轻舟往前挪了排座位，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不是满十八周岁才可以考的吗？”
“我满了啊。寒假那会儿报名，暑假把证拿到手。”慕朝辞专注盯着前方，驶进小区大门，“你家哪栋楼？”
“七号三单元。”李轻舟说着就往包里扒拉家里钥匙。
“几楼？”慕朝辞说，“等下帮你把行李一起拿上去，你一个人肯定拿不过来的。”
“十二。”李轻舟漫不经心道，手上动作急躁了几分。
奇怪，她家钥匙忽然找不见了。
车子稳稳停住，可李轻舟把自己小包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见到钥匙的踪影。
慕朝辞安慰她：“没关系你先不要急，可能塞进行李箱了，咱们一起找找。”
“没有塞进行李箱。”李轻舟敛下眉，回忆道，“从出家门口我把它放进包里，这几天我根本就没拿出来过。”
唯一有印象的是琴佅曾把住处的钥匙放进她包里过，难不成她取钥匙开门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了？
无奈之下只能先给李江陵去了个电话，等了许久却未见接听。
小长假期间爸妈说会回来看她，也不知道走了没有，没走的话肯定是住在家里的。念及这个可能性，李轻舟忽然就没了回家的欲望。
“那现在怎么办？”慕朝辞停顿几秒，诚恳建议，“先去我家……坐坐？”
李轻舟垂下眼眸仿佛陷入沉思。
慕朝辞没看出来她想去还是不想，下意识补了一句：“我一个人住，父母不在家，你不用觉得，呃，害羞，什么的。”
李轻舟：“……”
虽然重点有点跑偏，但是没错，她刚刚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不是害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这类长辈相处罢了，毕竟自己家里那差劲的亲情关系摆在那里。
“行吧。”李轻舟应道。
这答案似乎是出乎慕朝辞意料了，本来已经默认她拒绝准备下车帮她搬行李，手摸到车门时眨了下眼，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李江陵的电话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过来，做贼似的压低声音：“打我电话干嘛，你回到家了？”
彼时李轻舟正溺在慕朝辞家客房的大床上梦会周公，接起电话时人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给她打电话的是哪个傻逼。
她哽了哽喉咙，吃力地控制着憋出一个字：“啊？”
“啊你二大爷！”李江陵没好气道，“我问你回家了没！”
“……哦，没，”李轻舟打起几分精神，“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钥匙跟琴佅的搞混了被她一起带回家了，进不去门。”
心里正后知后觉地琢磨着李江陵啊她二大爷不就是啊自己二大爷的时候——
“那你睡大街吧！”李江陵冷笑，“我八号回。”
李轻舟：“……”
如果她日子没过叉劈脑子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五号。也就是说，李江陵八号，也就是大后天，同时也是她开学第一天才会回家，她才有机会进去自己家门。
好极了，李轻舟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想，就算让琴佅现在给她钥匙发个加急快递，那没准儿还能比他早一天到。
☆、第三十六章
“你去哪了？”李轻舟问道。
房间黑黢黢的，她摁免提开手电，日夜颠倒带来的昏沉感使她每走一步都有种快要跌倒的错觉，直到打开房间的灯人糊在墙上靠了一会儿，才逐渐夺回罢工抗议的身体的主导权。
“你管我去哪，反正现在人不在南城。”李江陵打发道，“没钥匙你就先找个酒店住，晚上关好窗锁好门。”
“我是个高三生，大哥，”李轻舟倚着墙，几根手指躁动地连续敲击墙面，跟他强调，“我有作业，接近二十张卷子，八号回南城我看你直接到学校领我回家反省好了。”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就你一个人高三怎么着……”话尾音量骤然下调归位于零，李轻舟压下眉正准备顶回一句，忽然听见李江陵的声音一下子隔远了，小声念着，“爸，您怎么出来了？院子没开灯，您那眼神儿就少往外头走动——”
李轻舟心脏猛跳两下，迅速挪开手机掐断通话，尽可能快地阻止那称呼肆无忌惮地在她心口窝烫出一块名为回忆的窟窿。
她应该想李江陵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她就不该给李江陵打那个电话。
李轻舟乏力地将额前碎发推至头顶，细碎的刘海失了掌控又重新伏回眼前。她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踱至她大开的行李箱前，漫无目的地垂眸观望两眼，又抬起手机盯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冷静，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连面都没见上，仅仅是听到个称呼而已，根本没有必要焦虑。
……
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啊。
回忆这东西，总会蛮不讲理地挑人最脆弱的时候发起情感攻击。
在一片寂静的卧室静立半晌，李江陵的电话始终没有重新再打来。李轻舟打开微信，很好，也没有消息。
他大概是疲于劝说试图挽回这早已破裂的家庭关系，这对于她来说应该事件好事，可当她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却忽然抓心挠肺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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