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从来都感受不到他对孩子的喜爱。
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在利用她对他的信任!
失了心。丢了身,流了孩子。
呵哈哈哈哈哈,她佟羌羌的生活,除了谎言,还剩下什么?
没了。
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见佟羌羌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阿花忧悒不已,试图把佟羌羌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佟小姐,你求求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你等韩先生回来和他好好说行不行?不要折磨你自己啊?韩先生会担心你的。佟小姐?佟小姐?佟小姐……”
任凭阿花怎么叫,佟羌羌都毫无反应,而她刚刚激动之下下了床,手背上的针头也掉了,整个人柔软无力地被阿花抱在怀里,又回到先前生无可恋的模样,阿花焦虑得不行,只能摁了床头铃,让护士过来帮忙。
护士给佟羌羌重新挂吊瓶,并在阿花的要求下。加了点安眠成分的药物,才总算让一天一夜没睡觉的佟羌羌暂且阖了眼。
半夜,阿花正倚在沙发里休息,护士突然来找她,告诉她医院大厅里有个男人在打听佟羌羌的病房,单只眼睛只剩眼白,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很像是来找茬闹事的。
阿花一听慌了,见佟羌羌正熟睡。她便匆匆地跟着护士一起下楼。
她前脚刚离开,一个白衣大褂、戴着口罩,像是医生打扮的男人从拐角处出来,径直走到607病房前,停滞了数秒,轻轻地开门进去。
病房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吊瓶里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从一进门,他的目光便摄在了病床上的女人身上,迈着步子缓缓行进。
她的面庞渐渐地清晰于他的视野内,最终随着他站定在病床旁而近距离呈现在他的眼睛里。
相较于照片。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柔弱无比,细细的手腕搭在身侧,面色白得像是被白炽灯反了光,连呼吸都轻得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试图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重合,有种陷入了时空陷阱的迷惘错觉。
眸光略一凝,他抬起手,轻轻地解开她病号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洁白的颈子露出的同时,一线点缀满小钻石的细链也显露了出来。
他伸出小指头,慢慢地勾住细链。缓缓地把没于她衣服里的挂饰抽出来。
剔透的圆形白玛瑙,玉质润泽,中间雕出精巧的镂空。
他紧紧地将玉坠子捏在掌心,深深地注视着佟羌羌,眼底不受控制地泛出泪光,心底深处潮潮热热。
十一年,漫长的执念。
他终于,找到她了。
***
佟羌羌做了一个不像梦的梦。
梦境里只有三样东西。
教堂后的橄榄树,橄榄树上的黄丝带。和架子上的一排排写满诗句的旧红酒瓶。
风突然刮得很大,吹得黄丝带剧烈地飘动,眼看就要被风吹走。
她拼命地踮起脚想要够住黄丝带。
然而另一边,架子也被风刮得剧烈地抖动,一个个酒瓶子开始倾斜,明显要摔落的趋势。
她越发着急,两边都想护住,却两边都护不住。
身体倏地一抖,佟羌羌猛然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指尖触碰到硬物。
她垂下目光,发现玉坠子不知何时掉到了衣服外面来。
她握住它,想以此平息梦境带给她的慌乱,却又发现,本该冰冰凉凉的玉坠子上依稀残留余温。
佟羌羌微微怔忡,揪起它在眼前打量,旋即狐疑地环视一圈病房。
阿花,不在?
佟羌羌闭了闭眼,很快重新睁开。把玉坠子塞进衣服里,然后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掀被下床,趿着脱鞋,幽幽地飘出病房,走向楼梯,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往上走,并未注意到身后有道影子悄悄地跟着她。
行至顶楼,门并没有锁。
佟羌羌拉开门。跨了出去。
宽阔的天台,晾着无数的床单、被褥、枕套以及其他病人的私人衣物。
佟羌羌从其间穿行而过,行至边缘,站定。
高楼长风携着夏日的燥热拂动她的头发。
夏天……
又到了夏天……
潜意识里并不美好的季节。
眺望远方,荣城的灯火尚璀璨着,却没有一盏与她有关。
佟羌羌只觉眼睛迎风吹得涩涩,再一度涌上来落泪的冲动。
眨眨眼,又半点湿润都没有,似乎最近哭得太多。已出不了水。
她真的很没用,对不对?
只会哭……
佟羌羌双手抱臂,低垂眼帘,往前迈了一步。
身后遽然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佟羌羌条件反射地转身,未及她看清楚来人,腰间当先箍上来一只手臂,用力地将她搂紧怀中,恨不得将她纳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佟羌羌觉得很疼,胸骨都像是要被勒断了,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
男人颤抖的嗓音响在她的头顶。
“小音,跟我回家。我们回家。”
风很大,携着话语,吹进她的灵魂里。
***
阿花跟着护士下到医院大厅,却并未看见蔡宗财的踪影。
护士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
阿花担心蔡宗财,又走出去,一直都在医院外面,寻着他习惯性藏身的树底下、花坛一类的地方,依旧没找到,急急地打了通电话回家。
没想到电话被接起了,传出的是蔡宗财的哼哼声。
阿花不由狐疑:“阿财你刚刚来医院找我了吗?”
如果来找她,现在不该已经到家了。
蔡宗财有点生气地哼哼了两声。
阿花的眉头不由皱起——丈夫无法说话,所以她和他如果在看不见对方时讲话,她一般是用选择性的问句,答案如果肯定,蔡宗财就哼一声,答案如果否定,蔡宗财就哼两声。
而显然,他的答案是否定。
挂断电话,阿花走回医院大楼,却也没再看见刚刚的护士,便捺着疑问回去病房。
她没想到,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佟羌羌完全消失了踪影。
韩烈是两天后匆匆从美国赶回来的。
彼时麦修泽已经帮他把荣城翻了个底朝天,也给机场、火车站、汽车站等各处的人脉都打了招呼,却仍是没有佟羌羌的半点音讯。
医院里的监控录像,“巧合”地在那天晚上坏掉了,也仅仅只坏掉了佟羌羌所在的那一楼层。
阿花来来回回地把当晚的情况一再回忆,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韩烈和麦修泽,猜测出了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但根本找不出究竟是谁。
麦修泽接完好几个电话后,只觉得越听越火大,暴躁地将电话摔到沙发上,旋即望向韩烈。
他站在客厅的阳台外,已经站了很久没动,五花肉绕在他脚边邀宠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干脆趴在地上,脑袋蹭着他的裤脚,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睡觉。
“应该不是绑架,否则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而且小侄媳貌似也没什么好绑架的。整个医院的监控没有一个地方拍到小侄媳,只能说明带走小侄媳的那个人,靠山比我的还要硬。否则荣城哪里还有我麦修泽找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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