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下)_酒否【完结】(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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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毒?”那刀疤李也不笨,只眯着一双眼睛往阿魄邱灵赋那边瞅去,“他们吃了?”

  夜鼠子不说话,只嘿嘿笑。

  那刀疤李看这笑,此时已心中有数。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欣喜若狂地走到那袋子面饼前。

  可周围的视线,却让他实在下不住手,他敷衍地给自己找了个豪迈借口:“死便死了!谁怕他!”

  刀疤李不敢回应这许多目光,他揣着几个饼子,也赶紧缩到一旁啃。

  那刀疤李啃得龇牙咧嘴,那些面饼想来也是又冷又硬,但周围的人听那刀疤李放在嘴里嚼咽的声音,却只觉得饥肠辘辘。

  人最受不住的就是饥饿,特别是饿了这么久,而吃的就在眼前。

  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先河,很快这伙人便一个两个耐不住,都到那袋子前拿了饼。脚步声是越来越急,最后连那红额巾也一骨碌爬起来,把前边几人往后撞开,气势汹汹过来,一手便毫不客气抢夺了十几张。

  袋子中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饼,没拿到的人蜂拥而至,场面一下子激烈起来,像是饿了数日的乞丐抢食一般。其他人嚼着饼的人,只远远地冷眼看着那几人争得头破血流。

  只是袋中被血染过的饼,无人去动。

  邱灵赋与阿魄在不远处坐着,阿魄神情自在悠闲,那邱灵赋却是目眦欲裂。

  他一动不动,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动弹。

  阿魄也不怕被人看到,搂着他,在他额上啄了啄,才好好看着邱灵赋。

  邱灵赋干瞪眼,像是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

  阿魄笑道:“我们的食物还够,你看,谁有我们抢的多?”

  邱灵赋呸道:“等逼到无路可走,你还怎么当你的活菩萨。”

  一般都是富家子弟有闲心做活菩萨,哪轮到乞儿做活菩萨?

  “嗯?”阿魄好奇道,“我记得邱小少爷可是不屑吃面饼的,更不要吃段惊蛰的面饼。你爱吃的东西都在淮安紫域的酒楼和街边。”

  邱灵赋愕道:“你怎么······还能开得起玩笑?”

  阿魄笑道:“怎么开不起?等从这座山下去,我便和你去好好吃一顿。”

  邱灵赋却绝望道:“我还能好好吃吗?”

  这话听着好笑,像是这人对吃的有多少执念似的。但只有阿魄只道,他这次为了救自己露此一面,恐怕今后就是人人喊打的恶人。而阿魄自己也既没有为白家讨得公道,反而为了花雨叶也成了恶人。

  以一己之力终究无法得到两全其美,两人都贪心,顾此失彼,事情变得一团糟,今后哪能如曾经那样在街上好好玩乐。

  阿魄却笑道:“当然能,你尽管相信我,放松心情。我看你不过被困了几日就受不了了。”

  邱灵赋看着他笑,颤巍巍喘出一口气:“可我一放松,就想睡。”

  “那便睡,什么也别想。”

  不去想吃的够不够,不去想着天气冷不冷,像一个乞丐一样,活到何时便懒散到何时,连心都是懒的。

  懒得去计较生死得失,永远不会被马鞭催着心脏,无法入睡。

  可他怎么能睡得着,光是平常,他都得抖出十二分警惕,更何况是现在。

  可邱灵赋很快就睡着了。

  阿魄自作主张,在邱灵赋胸前点了一点,那个不得不时刻挺直腰背、竖起耳朵的邱灵赋,便整个人软软地垮下了。

  这个山洞之中,只有他与那具尸体一样,能这样奢侈的好眠。

  这是阿魄来到此处,他第二次完全睡着。

  他再次醒来时,是被刀剑的交鸣所惊起。

  安稳的沉睡让他抖擞不起精神,他在交叠的刀剑声中依旧懒散。直到他看到那杂乱无章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影似乎倒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心中一惊,还未看明白,阿魄便已经捂住他的眼睛。

  “怎么了?”邱灵赋嘴唇发白,颤声问道。

  未等阿魄答话,他便将阿魄的手推开,仿佛自己只要能勇敢看上一眼,便能战胜心中他不敢面对的东西。

  现在已近日落,他却看得清楚,有一人头破血流,倒在那污黑的血泊中一动不动。

  这与他所预料的发展别无二致。紧缺的食物,必定会带来生命的威胁,生命的威胁必定会让人乱了分寸,因为自己比谁更怕死!

  可邱灵赋不像以往那般获得料事如神的安心感,他浑身冰凉,那通天的寒气,似乎都灌进了这座洞中,再灌注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似乎见过更惨的画面,闻过比这更浓重的腥臭味,可他却觉得那地上浓黑的血仿佛灌进了自己血脉里,他浑身血液都在抗拒着自己。

  喉中说不出话,也吐不出血,他只再次歪向一旁,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一只手立刻拉住了他,又在他背上温柔轻拍。

  渐渐耳朵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干呕声,那些人似乎也不打了,全部停了下来。

  别人都在争夺吃食,怎么就邱灵赋把吃的吐了。

  翻江倒海的不像是邱灵赋的胃,而是邱灵赋的血液。

  等他把所有东西都吐得干净,阿魄给他把嘴边的污秽擦去,又抬起他的脸。

  他只见邱灵赋惨白着脸,面上泪水纵横,嘴里连声道:“不杀人,我不杀人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好似方才杀人的是他。

  第84章 同归(四)

  阿魄抱起邱灵赋,对那些人道:“我们会不会饿死我不知道,但你们可能在饿死前就撑不住了。”

  他说完,便将邱灵赋抱进洞道中,让黑暗断绝他与外边的视线。

  邱灵赋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问他:“什么意思?”

  邱灵赋声音颤抖,听着便能想象他的脸色有多苍白,眼神有多可怜,阿魄虽看不见,却是一边心疼,心中又生发一种充满恶意和爱意的冲动,想把这坠落山崖的虚弱狐狸彻底揉碎。

  手上更用力捏住邱灵赋的身体,他喉咙里发出笑声,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在说什么,我的邱小少爷?”

  邱灵赋因为疼痛而吟了声,他抵住阿魄:“你很奇怪。”

  阿魄忽然笑道:“我奇怪你还要抓我这样牢?你说谁奇怪。”

  这黑暗里,又阴又冷,不抓住他抓住谁。

  邱灵赋害怕道:“阿魄,别这样。”

  阿魄坐在冰凉的地上,把邱灵赋捂紧了:“我只是突然觉得更喜爱你。”

  邱灵赋的指甲深深陷入阿魄的衣服里,阿魄吃痛,却还是笑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是?你好些了吗?”

  是该好好道歉,哪有人在喜爱之人痛苦的时候,还要说更喜爱的?

  邱灵赋逼问他:“你说实话。”

  邱灵赋脸颊感到阿魄的喉咙轻轻颤动。

  “什么实话?”

  邱灵赋问道:“你为何觉得我们不会死?又为何根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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