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下)_酒否【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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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眼睛望着那一半冰冷岩洞一半血红苍天,却渐渐什么也看不见了,黑暗像是死亡的恐惧将他彻底浸透,他只能用手下意识往胸前摸去。

  但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桂仁!”邱灵赋摸着那桂仁的脉搏,却半吊水一时不知是什么毒,又看桂仁意识已经彻底模糊,已经是濒临死亡的预兆,可整个人忽然间又挺起身子来,像是要坐起来还要走还要跑。

  可桂仁只是胡乱蹬了下腿,人奋力一翻,邱灵赋还未来得及捉住,他便像是落巢的雏鸟一般往洞外悬崖边坠去。

  邱灵赋探头出那山洞,天边的红云已经只余一角,天色被夜幕罩去了一半,那悬崖之下黑洞洞的,像是吞噬生命的野兽大嘴,深不见底。

  深喘着气看了一会儿,一阵凉风吹来,邱灵赋彻底惊醒了,赶紧抖着身子缩了回去。转过头来才发现,这洞内未点烛光,已是漆黑阴森一片。

  洞外尚有天色,想着方才去目睹了这突来的事,自己是把身后交给了这空洞的无边的黑暗,心中不由得发怵。自己也是吸入了那毒的,怕不过一刻自己也会如桂仁那般死去。

  邱灵赋给自己检查了一番,却未发现任何毒发的征兆,又慌忙去那桌上查看,这一切事发突然,桌上桂仁洒落的酒水还未干,桌面上散落着薄薄一片粉末。邱灵赋捏在手中放在鼻尖一嗅,眉头紧蹙,又回头看那夜色渐浓的洞口,方才所见所听的仿佛是梦一般。

  他执了剑,往面前浓重的黑暗划去,大喊道:“阿魄!阿魄!”

  要放在平时,这个时辰阿魄早已做好了晚膳,心思坏着会把好吃的藏起,诱使邱灵赋抢夺寻找,想方设法故意惹他发怒。可现在却连人影也不见。

  邱灵赋喊了一阵,这山洞里洞道回环,回荡着邱灵赋的声音,阵阵回响像是妖魔鬼怪在暗处的戏弄地学舌。

  正要摸索着去把烛火点上,却听见一声清脆作响,邱灵赋对着黑暗里喊了一声:“阿魄?”

  这一声喊了出来,邱灵赋心中却是一缩,自己也不知道是该不该希望这声音是不是来自于阿魄,难道阿魄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幕不成?

  许久不见回应,邱灵赋忽然间注意到地上有东西发着透亮的光泽,夜里映着月光也是清润色暖,邱灵赋捡起来才看到,那是一个玉镯子,方才许是被自己踢了一脚,那声音便是它传来的。

  邱灵赋听阿魄说过那桂仁的事,知道这是桂仁身上掉下的,便心情沉重地顺手放在了袖里。

  又取了蜡烛,把一个一个房间找遍了,却只看到满目的死气。

  邱灵赋秉烛从洞道里岔道一个个寻去,明明知道这地方除了阿魄与自己不会有人再来,可手中的剑却是紧紧地护在身前,仿佛这洞里徒生出三千鬼魂,一一都要来索自己的命。

  顺着洞道走着,这洞道邱灵赋已经随着阿魄走过无数次,如今早已经能分清方向,可现在走起路来,却像是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自己的影子幽晃晃映在墙壁上,把本就昏暗的光遮去了一半,像是甩不掉的鬼魅。他从未觉得走这洞道会如此胆怯和孤独。

  把这大半洞道都寻得彻底,却不见阿魄的身影。邱灵赋越走越急,匆匆走到一处酒窖子,撞翻了角落里的几灌酒坛,酒水汩汩倾倒,坛子哐啷作响。

  邱灵赋也没有心思理会,胡乱看了一番便要走,黑暗中却忽然有人伸出手来,一股蛮力把他从身后拉扯住,邱灵赋一惊,却是被那人突袭得逞,托抱在了怀里。

  手中烛火落入地上流淌的酒水上,火光一瞬间蔓延了一小片,昏暗的洞窟内顿时灯火通明,邱灵赋认清了眼前人的眉眼,顿时心安。

  阿魄的模样像是刚从宿醉中醒来,头重脚轻,正在拍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他看邱灵赋安然无恙,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还活着?”

  邱灵赋看着他,手无意识伸向了阿魄轻松翘起的嘴角,等看到阿魄怔怔然的神色,邱灵赋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正要收回,可那手却被阿魄一把抓住,放在脸颊与鬓边碎发之间蹭的舒服。

  阿魄明亮的黑色眼睛在夜里也像藏着一点湖光月色,凝视着邱灵赋的模样慵懒迷人,他解释道:“桂仁让我来取酒,岂料一进来便中了招,还以为醒来就见不到你了。”

  阿魄看邱灵赋沉默着不吭声,又把手伸去摸邱灵赋的腰:“怎么了?他伤到你了?来,让为夫检查检查。”

  邱灵赋显然是安然无恙,阿魄所谓检查便像是明目张胆的揩油,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通通都捏了一把。

  忽然脖子上一凉,邱灵赋的剑不知是第几次搁在阿魄的脖子上,但阿魄立刻便知道,此人生龙活虎的,还够杀自己几个回合。

  可看邱灵赋嘴角抿着,眼里却沉沉地映着那一旁热烈的火簇,像是压抑着什么。阿魄嘴边的笑容也敛了去,阿魄把那软剑轻轻拨开,硬是把邱灵赋压紧自己宽阔结实的胸怀中。

  “发生了什么?”阿魄顺手掠过邱灵赋长发,把那发丝放在手心看着。

  邱灵赋心中一虚,甚至没有像往常那般抗拒阿魄的拥抱,他沉声道:“没什么······”

  阿魄问:“桂仁呢?”

  听阿魄确实对此毫无知情,邱灵赋张嘴正要把一切道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变得含糊:“他离开了。”

  “没对你做什么?”

  邱灵赋垂着眼睛,平日谎话连篇信手拈来,不知为何此刻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与方才被自己揭穿谎言的桂仁如出一辙。

  邱灵赋为自己的胆怯和畏惧束手无策,只能硬是编道:“他······他可能是下了点药,我醒来时天色已暗,一个人也不见。”

  阿魄的笑声从喉咙里低低传来,手一缕一缕玩弄着邱灵赋的头发:“那你在怕什么?”

  邱灵赋的手背忽然被温暖包裹住,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阿魄前襟的衣服,自己这幅依靠的姿态暧昧至极。

  手松开阿魄的衣服,攥成了拳头,继续心惊胆战地欺骗阿魄和自己:“你被他害死了,到时候白家把罪名加在我身上,我自然怕。”

  阿魄若有所思:“那我可不能死,我成日与你厮混在一起,我死了怕是没人信你口中所说,等你被害死了,从奈何桥路过非得踹我一脚。”

  阿魄本是要逗弄他,可邱灵赋听到“怕是没人信你”,心中却是立刻涌上一股酸楚,十七年来无数没心没肺的日夜,他从未有过这样陌生又难受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剥夺了皮肉骨头,最脆弱的心脏被一只温柔的手捏住了,呼吸也不敢大动。

  此时愤怒也不能作为他重新建树外壳的利器,只能凭着一张嘴空谈:“我不在乎有没有人信我。”

  说着邱灵赋又忍不住低声道:“你死了,那没人信我便没人信我。”

  第43章 点火(十二)

  邱灵赋话里一丝半点的心酸,听在阿魄心中都会被放大千百倍。他一字一字在心中重复着邱灵赋的话,眼眶便有些发热,所以垂眼低眉,默默将邱灵赋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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