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心素道:“这个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但如果我把事情透露出来,恐怕会天下会大乱。”
许碧川观察着她半晌:“你不是那种会为天下牺牲自己的人”
邱心素道:“他是。”
许碧川顿住,心脏猛烈跳动,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任何话来。
茶已经凉了,邱心素最后饮下的,还是半杯冷茶。
茶喝罢了,便该走了。
邱心素提着剑站起来:“从今以后花雨叶与邱心素绝无关系,与邱灵赋也是。”
她说绝无关系,便真的是绝无关系。
许碧川道:“他给邱灵赋设计中毒,是为了寻你。但协助青山盟对付花雨叶,怕是另有原因。你不必做得这么绝情。”
邱心素道:“人与人过多的牵绊,只会绊住彼此。”
许碧川看着面前的人,他被称作许诸葛也有十余年,窥破的事看破的人无数,可他只对眼前之人露过这样悲悯的神色。可她本是冷血的人,从来只有人怜悯她剑下的人。
“花雨叶弟子有朝一日,能知道你曾是她们的掌门么?毕竟十多年前惊鸿与我还是个孩子,花雨叶青黄不接,全是靠你。你值得被她们仰望和尊敬。”
邱心素道:“没必要,把我当做敌人会比较安全。”
只这一句话,便让许碧川哑然。自己与邱心素的距离终究已经太遥远。自己一直活在风平浪静的江湖之中,而邱心素已经在残枯的岁月里变得成熟冷漠。
悲悯的情绪只会幼稚地将目光困于小事上,无论是花雨叶还是其他门派,需要的都是冷漠的军师,而不是被故人左右的菩萨。
他将所有多余的感情一缕缕悉数收住,收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自己年纪也不轻了,悲秋伤春也不是时候。
邱心素也看着他:“现在依旧青黄不接,包括你。”
他怔愣着,又无奈笑道:“不错。”
又突然道:“不过有件事错了。”
邱心素等着他继续说。
许碧川道:“我派去监视段惊蛰的三人是当做障眼法,另有一人才是真的在盯梢。这人连你都没发现,那便好。”
邱心素问:“谁?”
“衔璧。”
邱心素点点头,眼底露出了知足的神色。
夜色已经足够浓,即使窗户紧掩,都能感觉得到天地之间毫无人气。
此时不宜生者出户,倒是适合鬼魂与失魂人分别出走。
邱心素要走了。十七年来,她已经习惯在这种夜色中出去。
她来到窗前,月光便通过窗影落在她脸上。
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邱灵赋在哪?”
许碧川却答非所问:“叶徽和在江南,你来去要三十日,这三十日你自己考虑。做了决定,我会告诉你邱灵赋在哪。”
许碧川当然清楚,邱心素要想知道邱灵赋在哪,不是仅能通过自己。他这么说,只是为动摇她的心做最后的努力。
“三十日?”她喃喃道。
许碧川道:“怎么?”
邱心素却没有说再多的话。
地上的月光一晃,屋内只剩下一人。
许碧川在窗前站了许久,他自认为武功不如人,所以听不出那只白色的蝴蝶会飞往江南,还是飞往江南以外的别处。
第61章 雪岭(三)
哐!
肖十六的刀在壁上某一处斩去,那刀子深嵌在墙中,即使松开刀柄也纹丝不动。
邱灵赋这才看到,那刀子深嵌之处,有一道蜈蚣一样扭曲的裂缝,从地上斜上延伸,延伸至石壁上未被火光照亮的黑暗中。
这裂缝不是被刀斩出来的,它原本就在那里,只是被刀子嵌入,那严丝合缝的裂痕才足够让人用眼睛看清。
那脸色苍白的穆融瞥了邱灵赋一眼,不紧不慢把随身的行囊打开,从里边掏出十多个铁锲子,塞进了那道裂痕之中。
接着用那病态的看似软弱无骨的手,在那铁锲子上拍出几掌,看上去不过是轻轻几下,那锲子竟然一个个生生沉了下去。
那裂痕成了一道窄缝,大刀弛然落下。落地之前,被肖十六一脚勾起,厚重的大刀竟然毽子一样弹飞而起,落在他手中。肖十六潇洒地吹了吹那刀上的灰,却没有收在身后。
邱灵赋看着那道窄缝,忍不住走了上去,看阿魄未反对,便知没有危险,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去,那中指指尖恰好能触到冰凉。
那冰凉仿佛能触到死气,他吓了一跳,伸出手来。
又往地上一瞥,立刻知道了这门究竟有何玄妙。
原来这门是利用地势左高右低,巨石倾轧斜合上的,想要开了这石门,必须能承受得住这硕高的石壁的厚重。
有力气可不行,还得武功好,否则既打不开石门。就算是打开了,也可会在撤离时受伤。
邱灵赋又伸出手指,往那道缝隙中探了探,这会儿便清楚了,里边是一层石壁。
可即使是两层门,也不必贴合得那么近。这里边怕不是真的石壁,而是为了从里边将门缝掩合的门坎。
邱灵赋道:“这门只能从外进入,从里面可出不来。”
柳婆婆在一旁看着,也不去阻止他,听了这句话才冷笑道:“看来你娘没与你说。”
邱灵赋听到自己的娘,却丝毫未动,依旧在看着那石缝。
柳婆婆看着他:“你娘十五年前若在这里候着,我们白家尚不至于灭门。”
邱灵赋听了,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不过笑了一声,柳婆婆却觉受到侮辱,脸色一变:“笑什么!”
“渔舟寨翁一苇可是白还谱故友,他作为一派掌门,权利何等之大,也没来施救,而那些白行义的许多故人,现在还仍旧认为他死得其所。”邱灵赋笑道,“我只是想到,我娘光是没有施救,便落得和凶手一样的名声,那么你们的复仇可真是任重而道远。”
柳婆婆听得语顿,但徐老伯却道:“可掌门他只求了邱心素一人,她是见死不救,背信弃义!”
邱灵赋却笑道:“我爹死后我娘便藏匿起来躲着敌人,她可是自己便有难处的。而明明知道事关一门安危,非要把希望寄托于一人之上,还把一门性命和自己性命的取舍,抛给故人去抉择。谁才是背信弃义?”
柳婆婆沉下一口气:“掌门深思熟虑,既然委托了邱心素,自然是非她不可。当初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邱灵赋回过头,一双眼睛烧得淬亮:“既然谁也不知道当初的情况,柳婆婆何必和路边敲板的说书人一样瞎猜测,一路对我冷嘲热讽?”
邱灵赋说着又往周围看了一圈,除了阿魄站在自己身后,肖十六一脸好整以暇,盯着自己似是有趣,而其他人也是纹丝不动,光让那铁锲子插在门缝上冷落着。
他顿时心中有数:“你在这与我说我娘的事,不会是想把我留在这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酒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