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前锋。”
“靠!你根本超会打的吧?没关系,等下上去就知道你是在谦虚还是在吹牛了!”
校内篮球赛。
听见这个词陈慕杉的心脏猛地就是一阵抽痛,深吸了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明明已经距离现在十几年了,他却仍然记得那个人在场上奔跑的身影,体育馆里队员吆喝的声音,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下场后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喝水的模样。
“陈慕杉,你抱着我的外套干吗?不是叫你帮我看着就好吗?”
那个人走到他面前,笑容灿烂地抽走他抱在怀里的外套穿上,明明一身臭汗动作却是帅得差点让他忘了呼吸。
“啊……好饿啊!你那有没有吃的啊?”对方看向他,一脸的坏笑,接着就是动手搜遍他身上所有的口袋。
他在自己的记忆里仍是那样的美好,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是他,亲手毁掉了他。
“对了,组长参加过篮球比赛吗?”
“没有耶!组长说他最讨厌的运动就是篮球了,我也不敢强迫他……不过他每次决赛都会过来看。”
身后的对话还在继续着,陈慕杉却已经站起了身,朝着安全梯的方向走去。他需要一根烟让自己冷静,最好还能在那里遇到其他同事,跟他们说说话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陈慕杉,你让我觉得自己好恶心。”
电话中的他哭着对他这么说,最后,他们天人永隔。
※变色龙-10
篮球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每天午休后陈慕杉就会端着水杯站在公告栏前看一看比赛进度,每回看见组里报名的队伍被荧光笔往上划一阶,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微微上翘些。
“支技无敌三冠王”,到底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中二队名,万一打不到冠军支援技术服务组全都要没脸见人了。陈慕杉看着昨天才刚爬上四强的前两组队伍名,在心里边耻笑边骄傲着。
“组长好像很开心我们赢了?”
忽然有个男人来到他的身边,带着笑的嗓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陈慕杉转过头,就见邱宥翔端着冒烟的热咖啡站在仅距离他两步的左侧。
“你们能赢我当然开心。”
陈慕杉的目光并没有从邱宥翔身上移开,而是稍微转身与对方面对面。
“决赛……组长会来看吗?”
公司的篮球比赛办得并不含糊,举办的地点在县府的室内体育场内,并排定每周三周五七点开始比赛,每次四组。
目前八进四只打了两组,明天还有两组要打,所以下周五,就是冠亚军决赛。
“都还没进决赛呢,你们会不会太有自信了?”
听见他的问话,陈慕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倒也不是他对自己的组员没有信心,哪怕他们打得再业余,二连冠怎么说也是难得的了。只不过万事皆难料,多的是直接从巅峰坠崖的先例,所以他对还没有把握的事向来不会保持乐观想法。
“自信当然还是有一点的,副组很厉害。”
看着陈慕杉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邱宥翔有些气馁也有些不愿服输。尽管每次练习总是大家嘻嘻哈哈的,但却也都很用心在练配合,尤其是副组长根本就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擅长领导。
“他打球这么黑,肯定整个晚上都在想着怎么让人犯规吧?倒是你,小前锋命中率高一点的话,应该是蛮有胜算的。”
对面邱宥翔的不服气,陈慕杉依旧只是笑笑,他知道副组长是真的蛮会打,而且性格还挺无赖,每回上场时黑心肝里的小算盘总是打得响亮,别的不说光是去年决赛就恰到好处地假摔了两次。
“听说你讨厌……我还以为,组长是不懂篮球的。”
邱宥翔完全不在意陈慕杉对副组长那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评价,反而注意到对方在话语中夹带的基本常识,很多打好玩的人是不会留意战术配置的,而组长明显是研究过的,应答相当自然。
“……讨厌之前,总是要先试着了解。”
被邱宥翔这么一问,陈慕杉愣了半晌也察觉到自己说多了,当下便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那,可以请组长在拒绝我之前先试着了解我吗?”
过去邱宥翔从不做顺杆往上爬这样不要脸的行为,但在面对陈慕杉的时候,他似乎总是有着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
他知道陈慕杉最近在躲他,这一个月里睡在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时候都是加班到九点半便离开,今天还愿意与他面对面的说两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可惜了,你不是我的菜。”见邱宥翔把话题绕到这里,陈慕杉的脸色明显有些沉了下来,眼神也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是吗?要不,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听见对方这样的回绝,邱宥翔却像是笃定陈慕杉在说谎一样,耸了耸肩语带轻松地道。
“跟你打赌……我有什么好处?”而对方这样的态度同样让陈慕杉怒极反笑了,他可是从来就不吃亏的。
“这样吧,输了,从此之后我就离你远远的,你一定很希望我这么做吧?赢了,我只要你一个晚上。另外,我很确定自己是你的菜。”
“幼稚。”
邱宥翔的话音刚落,陈慕杉也几乎在同时开了口,表情不屑到了极致。
“……现在才四强,组长很有胜算的。”
望着眼里早已经含怒的陈慕杉,他扯开了微笑,面试时最让上司们喜欢的那种阳光灿烂,老实诚恳的笑。不过陈慕杉却是丝毫不买账,直接迈步与他擦肩而过,独留下淡淡的一句:“支研一组的组长对你很感兴趣,你可以考虑明年换个组了。”
他的心已经随着那个人的离开死去。
至今还活着,只是为了一份不能推脱的责任,当他在医院里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母亲苍白如纸的脸,憔悴消瘦的脸颊以及通红湿润的眼。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任性,轻易就放弃父母赋予的生命,甚至是辜负了他们辛苦的培育,所以他努力克制着再次自残的欲望,没有人知道在夜深人静的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他无声地哭着心里有多崩溃,没有人知道出院后办理休学的那一年里,他看了多少次心理医生,吃了几公斤的抗抑郁药物。
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好,成为了他人生里唯一的目标。
不管在哪里,他总是试着融入群体,与上级们打好关系也好,在圈子里做个随和的名零也罢,他其实并不真的在意这些人际关系。
回到家关上门,空荡荡的两房一厅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病房,如今他不再需要医生与药物,只需要安分地过着他为自己安排好的,看似赢家的人生,等待着他对父母的义务结束。
也许还要二十年又或者四五十年,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长寿,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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