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在那个人面前删掉了他的手机号码,表示再也不会主动联系他,祝福他日后前程似锦。
回到宿舍之后,他躲进房间的浴室里大哭了一场,吓坏同寝的所有人,室友们纷纷围到浴室门前关切,要他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
一得知他只是失恋,马上集合群众力量挞伐是哪个不长眼的贱婊子敢甩他们的资工王子,更有人冲出去买了两打罐装啤酒回来,准备义气相挺一起喝到天亮。
那天他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心死了,就这样边哭边喝地跟同寝的三位室友出柜了,看着室友们茫然不知所措的脸,他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叫骂了句:“操他妈你们怕个屁,老子才看不上你们的小鸡鸡!脱光老子都不会硬!”
立刻就激怒了众人,其中一个室友还真的不服地脱了裤子证明他是大鸡鸡,结果被他盯着看了好一阵就又孬种地收起来,捂着裤裆活像遭受到性骚扰的小媳妇,结果陈慕杉的结论却是:“你小子,割过包皮吧?”
如果不是因为他失恋,只怕那夜会惨死在室友的拳头下,但也所幸有室友们的相伴,失恋的第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之后为了走出单恋无果的伤痛,他开始泡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相信自己总会遇到下一个让他心动的男人。
结果他还是很不争气地找了个与那个人外形气质相似的男人交往了,或许他对男人说不上很喜欢,但至少不让他觉得讨厌,更何况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在男朋友的引导下第一次体验到同性间的性爱,然而那天他却还是哭了,只因为男人终究不是那个人。
自从失恋那天后,他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性向,几乎全男宿都知道他爱男人,他的男朋友总会在宿舍门口等他。
他是真的再没有联系过那个人,哪怕是在学校与宿舍相遇,也会先主动撇开视线,当然,他还是喜欢着对方,只是异男忘哪怕是再难忘也还是得忘。
直到时间来到圣诞节,他跟男朋友也交往差不多两三个月,他们约好了一起过圣诞节,人生似乎没有了那个人依旧照常运转着。
但在那天的傍晚,他却接到了对方的电话,那个人的电话号码他老早就背在心里,删与不删根本没有意义,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做个样子,只希望能让对方好受一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他接起了那通电话,电话的主人问他:“能不能在今晚见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已经答应了男朋友的约会,而电话那头的对方似乎哭着,哭着对他说:“陈慕杉,你让我觉得自己好恶心,可是我却无法恨你……”
他不明白对方特地致电对他这么说的意图为何,如果是想伤害他,那么对方早就做到了,他可以连自尊都不要只求能再次当朋友,是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
挂了电话,陈慕杉还是依约定出门跟男朋友约了会,却仍是因为放心不下提早回到宿舍,敲响那个人房门的结果是被告知对方很临时地忽然说要回家一趟,那时的他不疑有他,在打了三通电话都无人接听后便回自己房间睡了。
隔天上午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排课,所有人都起床出门了,他则是被手机吵醒的。醒来时闹钟正巧指着十点半,来电显示为那个人的号码,但却不是对方给他打来的电话。
“慕杉哥,哥哥他……他……”
电话的那头是那个人的妹妹,也许因为对方最后的未接来电显示是他,又或者过去的这些年,他在他们家里没少蹭过晚饭,他和他们全家人都很熟,只是妹妹的来电瞬间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要妹妹慢慢说,把话说清楚,但他却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完全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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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色龙-19
陈慕杉听着,电话里的女孩哽咽诉说,昨天深夜他们家人接到警察的电话,那个人在自家附近的便宜旅馆内烧炭自杀,旅馆表示对方傍晚左右前来办理休息六小时,之后未准时退房,内线敲门皆无人回应,柜台感觉情况有异才拿了备份钥匙开门。
进房后看见烧着炭的小铁盆以及床上不知生死的男人才惊觉事态严重,那个人在送往医院救治不久后便宣告不治。
病史很快就被清查了出来,近期数次精神科的就医记录被怀疑是自杀的关键,同时警方也在现场及对方随身的包中找到药袋,内含抗抑郁药物与安眠药。
同性恋恐惧症,简称恐同症。
一般泛指针对同性恋毫无原因憎恨、恐惧与排斥的反同性恋者。在临床上其实并不存在这项病症,然而在精神学与心理学理论却皆认为对于同性恋强烈的仇恨应该与压抑自我非同性恋者的心理有关。
恐同所带来的影响包含主观恐同、暴力与歧视,反对者并非必须三者皆具,而是因人而异反应出一种或多种状况。
其中,直接指向自我对同性恋恐惧的主观恐同更可能引起抑郁、自信低落与不美满的恋爱及性爱,部分心理与精神学家将其归咎于青少年自杀率偏高的原因之一。
因为部分带有主观恐同的同性恋者亦会对同性恋者采取暴力、歧视等行为,借此压制自我的同性恋心理,导致他们未必能够察觉自己的性倾向。
那个人的剧烈反应以及之后所有保持距离的种种表现,陈慕杉早就猜到对方很有可能会是恐同的一员,只是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
事发至今,那个人从未对他使用过暴力,也从未对他说出过分侮辱的话语,即便他们之间最后只剩下生疏的对话与沉默,对方对他最是恶言相向的一次,却是昨天傍晚的那通电话。
也许,那是个求救信号,那个人想告诉他,已经无法承受这一切,然而他却选择了忽视。
一想起对方说自己让他感觉恶心,却无法恨他的话,陈慕杉的眼泪立刻就开始溃堤。
如果那个人对于同性恋的恐惧与歧视不是针对他,而是转换成了自我厌恶呢?陈慕杉在挂断电话后茫然地坐在床沿想着,视线早已经一片模糊。
那一刻,他觉得那个人其实是爱着他的。或许是想爱他却压抑不住自我厌恶,想恨他又狠不下心,才让他们的关系最终走到这一步。看着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难受吗?
陈慕杉想问,但那个人却是再也无法回答他了。恍惚地站起来,他想走到书桌前拿张面纸,视线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建筑系室友做到一半的模型以及搁置在一旁的改装30°斜角美工刀……
朝着手腕割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也许是他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刀,又或许是疼痛感尚未传递到大脑。
他看着鲜血顺着他割开的口子涌出,当他终于开始感觉到难以忍耐的疼痛时,竟只是鼓励自己等待这点痛过去之后,他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他可以问一问对方,是不是对他有情。但接着他听见一声大叫:“陈慕杉你疯了吗!”
手上的刀被人拍掉了,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他听见室友大声喊着失火了,朝他甩了一巴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衣服紧压在他的伤口上,同时逼迫他把手向上举高过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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