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打断陆军:“陆副局长,李局长跟我爸只是同事,没有其他关系……”
“没有就好了。”陆军唉声叹气,“就这样留在伏流乡,你真的甘心?”
陈牧换上轻快的语气:“没什么甘不甘心,我爸之前就关注过这一块,我目前感觉良好。”
“陈牧,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就算关心文物,也不一定非要待在边城,现在正是你事业黄金期,不能儿戏。”
“陆老师,”陈牧敛起笑意,“我是说真的,我是警察,哪里需要就去那里,我的事你先不用费心,我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要求,至少……得让我先把云来县的文物保护好,把该抓的人抓了。”
陆军听陈牧这么说,没再强求,只是叮咛道:“我调你回市局,不是让你利己往上爬,只是希望警队人才都能学以致用,换做任何人,我一样会这么说。”
陈牧像带着入伍起誓的庄重:“这话我记着。”
中午十二点半,陈牧回到警队,在门口遇到了小幺和小罗,他们刚吃完饭。
他们平时工作和住宿都在警队,吃饭要到伏流乡派出所食堂,两人这是刚用完餐回来。
小幺摇着手里的盒饭,“今天食堂有小龙虾,帮你打了一份。”
小罗则急着问他莲花石窟的事:“莲花石窟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事,”陈牧停下车,单脚支地,“葛三呢?”
小罗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沮丧地嗟叹:“还不如昨天呢,装聋作哑。”
陈牧不像他那么急:“那就再等等。”
回到办公室,陈牧边吃午饭,边再次翻起了从派出所和县公安局档案库调取的卷宗,其中一则嫌疑人的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葛三)带着两个手下来收俺们挖的金器,价钱还没谈拢就想硬抢,娘炮拔枪指着大哥,但不知道是不是不会使,一直到俺们拿出刀跟他们对砍,都没开枪,这时候一个眼角有刀疤的人骂了一句“废物”,夺过枪见人就打,直接爆了大哥的头,伤了咱们四个兄弟,最后还抢了金器,俺们什么都没有留着。”
什么人敢骂葛三是废物呢?即便是个鲁莽的人也不敢抢他的枪吧?葛三会惜才到这种地步?忍着他对自己颐指气使?除非实权比他更高。
如果说之前陈牧还对葛三有同伙有怀疑的话,那他现在就是百分百肯定,他不止有同伙,还有上线,而且传说中凶残的老大可能也不是他,而是另一个或一拨人。
陈牧斗志昂扬,接着翻着卷宗,到了晚上六点,已经把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看过大半,虽然没找到更多葛三同伙的证据,但至少对“刀疤男”有了直观印象,二十六七岁,眼角有条五六寸的疤,体态偏瘦,寡言少语,但喜欢爆粗和辱骂人。
陈牧正回味着思路脉络,小罗忽然端着笔记本从外面探出头来:“队长,好消息,葛三的资料有回馈了。”
陈牧把盒饭扔进垃圾桶,空出位置让小罗放下电脑,浏览着电脑上的资料。
而好消息总会接踪而来,小罗刚离开,小幺又走了进来,喜出望外地说:“陈队,葛三提出见你。”
陈牧没有立即去见葛三,而是舒服地吃了个晚饭,又坐了半个小时才过去。
得让葛三比他比急才对。
☆、第17章 九龙冠
在审讯室,陈牧再次见到了葛三。
而不过一夜之间,葛三像过了一个世纪,憔神悴力,萎靡不振,双手叠在一起,两根大拇指不停交替缠绕,再没了昨天跟他们针锋相对的斗志。
“王海兵,”陈牧叫着他的真名,在对面坐下,“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王海兵慢慢抬起头,像个垂暮的老人:“要是我说了,你能让我出去见一个人吗?”
陈牧轻声轻气,舒缓着气氛:“那得看你要见谁了?你要见什么大明星大球星我可没那能耐。”
王海兵苦涩地笑了笑:“我对明星没兴趣。”
陈牧抬了抬手:“想见外婆我可以想想办法。”
“陈队长,你说话算话?”
葛三浑浊的目光因陈牧的话焕发了一片光彩,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陈牧可以一击即中他的内心,猜到他有一个挂牵的外婆。
“按规定审讯阶段不准见家属,你经常跟警察打交道,这个应该很清楚,”陈牧打开电脑和录音笔,不无讽刺地说,他站起来点上一根烟,走过去塞到王海兵口中,“加把劲,尽量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好让我舍得去冒一次险,违一次规。”
“其实我以前想着,等被你们抓了就是打死也不说,其实像我这种人,死了也白死,还能留个念想给兄弟们,回头再提起来,让他们觉得我这人值得交,可我想了一夜,我不确定他们还会记得我……”王海兵抽了一口烟,吐着虚淡的烟圈,“但是我知道,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忘了我,外婆她不会。”
王海兵是云来县王家巷人,八岁那年,父亲卖水果时因占道经营和城管起了争执,在警察调解时用刀捅死了一名辅警后自杀,母亲随后离家出走再嫁他人,王海兵转由年迈的外公外婆收养。
高中肄业后,王海兵去陕西洛南县采金矿,因争强好胜跟人打架被开除,然后不知所踪,再也没回过家,但每年都往外婆家寄钱,而且金额一次比一次多,家乡人都羡慕外公有福气,外孙有了大出息,在外面发了财,却不知他早走向了倒卖文物的行当,而他不回家就是怕引起怀疑,被瓮中捉鳖。
而在外面,他给自己取名“葛三”,其中“葛”是外婆的姓,“三”是因为他在家族排行老三。
因为父亲的事,他一直恨政府恨警察,认为是他们拆散了自己的家,让自己家破人亡,所以在从事文物倒卖的路上,他也从不让手下人对警察手软。不过尽管多年不回来,他每年都会给外婆打几个电话,关心一下她的身体,而且他答应过外婆,不管在外面混的如何,绝不会杀人。
“我没杀过人,那两个警察不是我杀的,”王海兵瞪着一双昏沉的眼睛,不断和陈牧重复道,“我恨警察,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但有时候事情就是他妈的那么奇怪,有两次我以为已经杀死他们了,但后来都没死,老天没眼啊。”
王海兵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但不是因为无意中避过了一份侥幸,而更像是一种自嘲,来自遗憾的自嘲。
陈牧没兴趣和他聊杀警察的话题:“出去这么久,怎么才想着回来了?”
“我外婆病了……”王海兵到承认得干脆,“我要是连她都不顾,不就白瞎做个人了?”
一个月前,王海兵在瑨州市遇到一个本村的打工仔,对方告诉他说,他外婆尿毒症晚期住院了,外公到处找他,逢人就问,还嘱咐别人如果见到他以后,务必让他回家,因为老太太时日不多了,走之前想再看大外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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