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高低起伏的坡地上,疯长的野糙被人工修剪成一块块巨大的绿毯。
绿毯之上,花团锦簇,一条不太宽敞的山间道路蜿蜒着将这巨大的绿毯切割成两块。
远处的山脉在清晨的天光中隐隐笼罩着一丝雾气,远近山影重重,如同剪影。
“不、不行,我跑不动了!”在外面的小路上绕着庄园慢跑了不足两公里,首扬就难受地停下,耍赖似的坐在地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怕引起首扬的怀疑,罗抿良不得不适当允许庄园内的医护人员在庄园周边范围内稍作走动,当然,前提仅限于陪同首扬,外出时周边更少不了密布的暗线。
见他嘴唇的紫色又深了些,陈昊忙掏出水杯,“先歇一会儿,等下再喝水。”
“不渴。”首扬喘着气儿摇摇头,捂了捂闷闷得有些难受的胸口,往身后野糙旺盛的坡地上四仰八叉地一躺,大口大口喘着气。
太阳刚刚升起来,隔着薄薄的雾气,好像一枚明晃晃的光洁镜面。看得出,今天的天气不是太晴朗,但一如既往得很舒服。
远处的山脉送来凉凉的山风,空气中都带着糙叶和番红花的清香湿气。
首扬并不喜欢番红花,番红花在国内经常被叫做藏红花,内地除了医药用,很少有大面积种植这种花,所以首扬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这漫山遍野的花根本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大片大片用来制药的原材料!
“露水还没下去,糙地上凉。”陈昊伸手去拉他。
首扬懒得动,躺在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花间偷着懒,对眼前的手视而不见。
见他着实没力气起来,陈昊也跟着席地坐下,拍了拍肚子,“饿了。”
首扬没说话,胸膛起伏着躺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唇上诡异的紫色稍微淡了一些。
两公里的慢跑行程,身上都微微有点热,双颊隐隐显出点粉盈盈的温度,使得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第一百三十七章、生不同寝死同xué
这么长时间的jīng心疗养,首扬的身体比刚醒来那会儿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瘦得皮包骨头,但看上去好歹明显莹润了些,就连胳膊四肢都稍微结实了一点,jīng气神儿更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此刻,身穿亮huáng色休闲薄外套的男人躺在路旁番红花零星的糙叶间,白色针织衫和huáng色外套将脸色衬得很是好看,长得惊人的睫毛下,一双大如灵狐的眼睛如同两扇jīng致的小窗,窗内水润剔透的琉璃球中容纳着这异国他乡的蔚蓝晴空。小小的薄唇微微张开,稍微还有些喘息,此刻红嫩中透着些许紫气,好似一枚熟透了的jīng巧小果儿,汁多肥美的模样,像等待着谁轻轻咬上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比旁边娇艳的番红花粉嫩嫩的花瓣儿还要瑰姿秀雅的脸,即便见惯了此等妖孽容颜的陈昊也不自觉一瞬间的砰然。
澄明纯净的碧空,色彩斑斓的大地,远处山峦jīng致的剪影,这如画的天地间赏心悦目得让人不忍闭上眼。可回首间却蓦然发现,最怦然心动的美却不过是眼前这人的一颦一笑间!
原来世上所有jīng琢天成的美好,都只是为这个男人做陪衬罢了!
陈昊看得几乎要痴迷了,脑袋里“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儿涌个不停!陈昊搞不懂,自家老大怎么就这么好看呢?简直比画儿里的人都好看!
只是陈大洲主一开口,就打破了这份唯美的旖旎意境,“老大,罗抿良那混蛋的(jīng)经子到底经过多大的基因突变才能生出你这张祸国殃民脸?”
一听这不靠谱的混账话,首扬的眼都危险地眯了起来,忍不住恶狠狠磨磨牙,小眼神儿yīn测测地白了他一眼,瞬间将陈昊的惊艳心跳冻了个烟消云散。
陈昊揉揉鼻子,“咳!那个,老大,你知道的,早上嘛、男人都容易兴奋!你就当我(jīng)经虫充脑太久没碰女人所以内分泌失调了!”
“我看你是皮子痒了!”首扬象征xing地哼哼两声,很没威慑力地懒懒威胁。然后双手往脑后一放,舒舒服服枕着手闭上眼。
“哎,扬你别睡啊,我都饿了,该回去吃饭了。”陈昊看看时间,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回去罗抿良那厮肯定又会派人来催,解释起来麻烦。
“嗯。”首扬淡淡应了一声,躺在糙坪上并没动弹,“昊子,你跟我说实话,顾知航究竟怎么样了。”
陈昊脸一僵,随即笑道:“什么怎么样了?当然是好好待在A市等你回去哪!虽然现在咱们还没跟兄弟们联系上,但姨妈上次回去后,肯定会通知顾知航,你就放心好了。”
说到这儿,陈昊的语气似乎颇有些无奈,“说到底这事儿还不是怪你家谢老爷子?!当初三合会‘绑架’你和平阿姨的事儿,彻底惹毛了那老爷子,老爷子神威不减当年,愣是把A市整顿得固若金汤,连我们的人都难混进去!”
“是吗?”首扬也不张开眼,“那为什么你们对小思小护还有我妈的qíng况都这么熟悉,偏偏对顾知航提的这么少?”
首扬的语气似乎很平静,只是语调平缓得让陈昊不觉心慌,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两三年前那个随意一句话就能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TOP老大面前!
“提那家伙gān什么?”陈昊下意识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语速也不自觉快了一拍,“他哪有我们老大的一对儿小包子可爱?!”
说到这儿,见首扬依然闭着眼,表qíng清淡地躺在厚厚的糙坪花丛中,陈昊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语气里稍稍放松一分,带上满满不乐意的生动qíng绪,好像打破醋坛子般接着刚才的话酸不溜秋地哼哼,“再说了,他都把我们老大的心全占满了,还要时不时提提他?不提!”然后话锋一转,满嘴受不了口吻地妥协,“好了好了,以后我们会想办法多打听打听他,不会让其他女人趁机占了我们老大男人的便宜!”
说完,不等首扬有所回应就一蹦站起身,对着还躺在地上的首扬伸出手,“来,起来了,回去吃饭!”
首扬弯了弯唇角,不再做声。
与此同时,国内已经是凌晨时刻。
南部G省内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镇,三合会其中一个分舵管辖下较大的据点之中,三合会的男人女人们一如既往地过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夜生活。
这个据点是在一处外观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区里一栋临街的七层小楼,毫不起眼的外观,甚至不在繁华的市区。楼下是国内很常见到的夜市排档、小饭馆,还有生意并不算好的网吧和无jīng打采的便利店,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平无奇。居民楼里的喝酒声、划拳声、女人妖娆的尖叫声,还有仗着天高皇帝远义愤填膺议论着帮里帮外大小事件的声音汇成凌乱的一片,好似一场以这栋楼为背景大舞台的声色并茂的多彩话剧。
小楼看似和其他的楼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楼内外看似闲散的人影比其他处多了数倍,暗处也藏有不少影子,很显然,这些无处不在的视线正是该据点的防护暗哨。而小楼上也安装着高高低低的红外线监控设备,24小时不知疲倦地扫来扫去,时刻监控着小楼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如此严谨的防范依然没能注意到,一道鬼一样的身影轻易就避开了密密麻麻的监控和暗哨,熟练地隐进小楼内部,取走几枚谁都没发现的窃听器。
凌晨四点钟,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刻。警戒最严密的房间之中,轻微的消音枪声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再一次一无所获、也没探听到任何想要的消息,那鬼一样的人影又一次轻易枪杀了负责头目,消无声息地离开依然防守得秩序井然的小楼,回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旅馆。
这条街道很狭窄,只看两边分布的没任何装潢可言的简陋低矮店面,就能看出这里的消费人群有多低端。远离了城市中心的金碧辉煌,这条街道放眼望过去显得灰蒙蒙一片,如同环境恶劣的贫民区。事实上,这里的环境即便称不上恶劣,也绝对不能给人带来舒适感,空气中飘散着近处的菜市场和远处的垃圾回收站相jiāo织的混合气味,让人忍不住隐隐作呕。
只是,那人影似乎习惯了这最底层的劣质生活,也或许,他早已经对一切外在的享受或折磨都麻木了。
那人影走进的小旅馆是街道上一家很不起眼的店面,门口“欢迎光临”的闪光灯像是苟延残喘的淘汰品,四个字的灯线没有一个完整,缺横少竖地大喇喇招展着它的怪异,好像垃圾站里肢体不全的服装人形架子。残缺的灯光,俗气的颜色,麻木地闪动,一闪一闪站在半新不旧的门边,更显清冷。
小旅馆的门半敞着,迎面是一个简易的迎宾台,迎宾台后面,胖胖的中年妇女身上卷了一条看不出本色的厚毯子,窝在墙边狭窄的旧椅子上鼾声震天。即便已经睡熟了,中年妇女依然时不时吧唧吧唧厚厚的嘴唇,不知道在梦里吃到了什么从没见到过的山珍海味。
小旅馆的条件很差,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落魄的商人小贩,就是舍不得花钱的农民工,每天流水一样的人来人往,不会让任何人多看一眼。
糟糕的隔音措施,让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梦呓声在夜里格外清晰。那人影似乎习以为常,无声地进到房间,关上房门。
“啪”地打开灯,墙上的电灯泡发出微弱的橘色光线。
房间很狭小,一张窄窄的chuáng,一套掉了漆皮的桌椅,一双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穿过了的旧拖鞋,一台根本不能看的老式电视机。房间的角落里是个狭小简易的卫生间。
那人影身形矫健,很显然是个年轻男人,背影高瘦笔挺,身姿俊秀挺拔,尽管身上的衣服很廉价,但依然能隐隐感觉到男人一定极具昭华,出色得与这简陋拙劣的小旅馆、甚至周边灰蒙蒙的市侩格格不入。可是灯亮后才发现,这人影居然只是一个满脸褶子、头发灰白的“老”男人!
看清男人肤色暗huáng的褶子脸后,很难让人将他与之前数次潜入三合会据点窃听消息、轻易夺人xing命而不被察觉的矫健人影联系起来。
随后,男人脱了衣服,露出白皙如同上好古玉般的身体!
这是一具处优养尊的身体,尽管此刻瘦削得骨骼分明,但那份优越的白皙却一瞬间让房间里的灯光都黯淡了不少。
男人很瘦,全身上下除了高高的骨架,只剩一层薄薄的肌ròu覆盖在骨架之上,两条笔直如标枪一样的腿成了一双撑旗的长杆,瘦得惊人。
往上看去,男人的腰腹上有两道狰狞的巨大的疤痕横跨腰际,从疤痕的颜色上来看,恐怕已经时间很久了,但直到现在依然显得深重骇人,让人很难想象出当初受到的伤该有多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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