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眉毛和顾知航一模一样……是、顾小思……右边、眼睛大大的肯定是首小护!……”首扬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咧开,走出书房坐到chuáng边一张张看着,不断地自言自语。
在看到何致远抱着两个包子、好像送平淑去哪儿的时候,首扬忍不住直叫,“靠!让这个混蛋教我儿子?我妈怎么能相信他?”
罗抿良在一旁静静看着首扬,看他忽然有了qíng绪的眉眼,听他变得生动的语调,眼底深深落寞着,却宠溺地笑。
对于父亲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自己的儿子!
他是,首扬也是!
“不是双胞胎么?怎么一点儿都不一样?”
“都挺白的!……首小护不会像我一样骚包吧?这可不行!”
“顾小思、怎么小小年纪就是个面瘫脸?才多大一丁点儿,就这么严肃!跟顾混蛋一个德xing可不行!”
“……”
首扬盘着腿坐在宽大的chuáng上絮絮叨叨,听得罗抿良心里软软的。
“想办法和、平淑联系吧!”罗抿良小心地不提起顾知航,“我的人现在被你外公全部驱逐,联系他们还是有些……不太容易。”
首扬的睫毛动了一下,抿了抿唇,“三合会都束手无策,我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罗抿良的眼睛有些涩,有些苦笑,是啊,他都没办法,首扬又有什么办法?
见他细长无知觉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的小包子,罗抿良声音有些轻,“这些,全都是网上的狗仔偷拍的,平淑把他们保护得很好。”
首扬没做声,心里忽然酸酸的,不知道突然间失去了两个儿子的平淑这些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如果、你还记得你朋友的地址,我也能想到办法派人再去联系。”罗抿良向前走一步,“扬扬,爸爸发誓,绝不会再伤害你身边的任何人。”
首扬依然没说话,只低着头看着照片。
罗抿良的心一点点下沉,原来,儿子依然不相信自己!
“扬扬……”罗抿良声音有些发颤。
为了儿子,他的尊严他的心血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可以不要,可他却连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带着水汽的风有些凉,首扬轻轻咳嗽两声,罗抿良忙把落地窗旁大敞着的阳台门关上。
“我试试吧。”首扬终于淡淡开了口,侧身歪到带着熟悉的Dior香味的柔软chuáng上,把照片搂到胸口上。
见他就这么睡袍大敞地躺下,罗抿良上前,把薄毯给他仔细盖上。
迎着首扬清澈不见底的平静眸子,罗抿良竟有些紧张,“入秋了,这边、虽说还是夏天的天气,不过多雨、风凉。”
首扬的眼神垂了下来,不再看他,长长的睫毛遮住剔透的瞳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把我当易碎的娃娃。”
见首扬居然语气平静地和他说话,甚至前两天还让他最信任的大夫给他做检查,罗抿良激动地有些得寸进尺,想揉揉他的头发,“没有,爸爸只是……”
首扬下意识一偏头,眉头似乎飞快地皱了一下。
罗抿良的手落空,僵了一僵,有些尴尬地咧着嘴直起身,“你、休息,阿维这些日子不在,有事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首扬没看他,也不说话。
罗抿良心里空空的,又一个人站了好半晌,才满心不舍地慢慢转身向外走去。
“谢谢。”
罗抿良脚步一顿,回头。
首扬依然蜷在chuáng上,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双手搂着怀里的照片,仿佛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罗抿良的眼眶有些发烫,觉得心都在胸腔狠狠颤抖,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三个字,“傻孩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
手术的准备工作已经到最后阶段,新药的研制也紧锣密鼓中,邵文他们忙得不分昼夜。李安维和严界回了国,能陪首扬的,只剩罗抿良他们。
首扬看着有细细的雨滴被风chuī送的阳台、落在大大的落地窗上,好像小小的泪滴,忍不住又捂了捂怀里的照片。
他的妈妈,还有他和顾知航的两个宝贝!
看着照片上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包子,首扬心里忽然发酵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软软的、烫烫的、满满的,很陌生,但——很骄傲、很自豪!
好像他和顾知航这段跨越千万里征途、掀起万千巨làng的感qíng在修成正果之后,终于结出了耀眼的钻石小果儿。
首扬闭上眼,粉紫色的薄唇不自觉扬起如同和暖日头下罂粟花恣意舒展的微笑。
他的儿子,他和顾知航的儿子,真好!
楼下,隐约响起撑伞的声音。
首扬闭着的眼动了一下。
有隐隐的脚步声向另一栋别墅走去。
首扬原本含笑的唇慢慢抿起来。
他知道,他的午睡时间,同样是罗抿良为他煲汤时间,即便是车祸受伤的这几天,那个人也不愿意让其他人代劳,怕不合他的胃口,更不愿意放弃这唯一能接近儿子的机会!
首扬忽然用胳膊遮住眼,另一只手将怀里的照片捏得紧紧的。
莫名地就想起刚才罗抿良有些发颤的声音、和他支离破碎的受伤眸子!
他没有不相信罗抿良,可是现在,他不借助TOP的话根本无法联系到A市的人。
谁能想到他这个必死无疑的人还会活着?
而A市那些被狠狠伤害过的他们,不会给三合会的人再次伤害的机会!
照片一块被捂得热热的,一直热到心底,让整颗心都在隐隐发烫。
怀里是顾思扬和首护的照片,首扬却莫名地想起——刚才,他在看儿子的时候,罗抿良、也在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为什么,首扬心里忽然涩得难受。
罗抿良小心翼翼得近乎讨好的宠爱方式,让他曾经咬牙切齿的报复全都消失殆尽。
他近乎诅咒的发誓,他句句诛心的嘲讽,在罗抿良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在他醒来后全都一一应验,可他为什么没能尝到报复的快感、没能像对待仇敌一样的肆意嚣张?
周围安静得好像让理智都沉淀下来。
首扬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泛白。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后悔自己的骄傲!
如果不是他太骄傲,自负能力超群,他也不会瞒着所有人带着伤亲自去S市;
如果不是他太骄傲,宁愿倔qiáng地承受一切也不承认自己就是罗抿良的儿子,现在也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在死亡线上的辗转挣扎,他和顾知航的两地分隔,他险些家破人亡的惨状,真的、只是罗抿良一个人一手造成的?
首扬咬紧了唇瓣。
窗外的雨声被紧紧关着的门阻隔,房间内静谧安详,没有一丝凉意。
有人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无声地走到chuáng边,习以为常地守着本该在午睡的首扬,却看到他唇上被咬得有些红肿的牙印。
那人似乎愣了一愣,轻轻握住依然布满针孔的手,想把首扬横在眼前的胳膊拿开。
苍白的手却僵了一下,不愿动一动。
温热的手稍稍停滞可片刻,并没有勉qiáng,只是松开他的手腕,放在首扬的背上,让暖暖的温度透过他单薄而倔qiáng的脊背传递给里面的心房,好像想给他一些安慰。
首扬的薄唇又不自觉抿了一下。
这只温热的手的主人原本那样自由,在最好的年华挥霍着他横溢的才华,散漫一如同天空的雄鹰,却也同样被困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是为了他!
那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似乎只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首扬一会儿,将毯子往上遮了遮,又悄无声息走出去,留给他片刻安宁。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好久之后,首扬才放下胳膊,露出一双还带着点红意的眼睛。
窗外,雨下得大了些,洗得树叶好像一片片碧玉雕琢。
首扬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心里有些感动,陈东阳一向最懂得给他私人空间,不过问、不质疑,更不去gān涉什么。
好一会儿,首扬又想起罗抿良所说的——和A市的人联系。再次拿起照片贪恋地看着,默默算着时间。
或许,他可以写信,让三合会的人想办法送到何致远的俱乐部,或者崔淼的光影巷。不知道方勤志的工作有没有调动,如果能想办法联系到他就好了!再不行的话——首扬眯着眼,就让东阳和Nia他们联系,想办法通知A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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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被罗抿良全部利用起来,打造成一个小型保龄球馆。首扬却一反常态,不再到处乱逛,也不再窝在房间晒太阳看书本子,每天一个人躲到湖心小岛的阁楼里写写画画,不许人打扰。
整个小岛安静的只剩鸟儿的鸣叫和偶尔的水声,阁楼里的男子安静得好像与世隔绝。
阁楼二楼,地上已经扔满了废弃的画纸。画架歪在地上,各种颜料也横七竖八丢在角落,一片láng藉。
因病痛脾气更加bào躁的男子耐xing尽失地扔了画架,坐在地上抱着画板努力写着什么。
TOP很多人都知道,骚包的首扬除了跳舞,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写画画,而他那双灵活的手更是练就一手好字!
可现在,这双曾经灵活得让人嫉妒的手却连最简单的字都无法正常写出,此刻僵硬得微微颤抖,画笔在纸上不受控制地画下深深浅浅的粗细线条。
没有知觉的十指无法感知力度,又是一个用力过度,画纸被戳出重重一道笔印!
首扬的双眼都结冰了,突然将手里的画笔画板再一次狠狠扔出去。
“砰”的一声!
惊起阁楼外树上嬉戏的鸟儿,留下一片惊慌失措的身影和翅膀扇动的逃离声。
无辜的白色画纸像被惊飞的蝴蝶,飞落得到处都是。
又有几张穿过栏杆,飘落到阁楼下,好像小学生随手撕掉的练字本。
阁楼下一直静静站着的高大身影弯下腰,悄无声息地把画纸一张一张捡起来。
练习写字失败后,首扬想到用相对随意的画字来代替。只是,画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笔迹深浅不一,像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努力写出的优秀作业,竭力想让大小一致,却总也力不从心。
男人的眼神有些发颤,略有些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着纸上的字迹,仿佛想透过它们再次看一看当初这字迹的主人信手挥就的潇洒俊秀。
罗抿良见过首扬的字。当初寄给他的婚礼请柬上,张扬的字体带着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娟美一如首扬本人!
只是那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样风骨别致的字会成绝唱,更没想到,那双写了一手好字的手会毁在他的手上!
罗抿良无声地坐在地上,像捧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将画纸拢得整整齐齐,只是一双摩挲着那字迹的手却总在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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