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爱美,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光头和尚般的模样?
好一会儿,首扬才把假发放到一边,拿起一条图案夸张的头套戴在头上,然后走了出去。
“准备好了?”见首扬走进治疗室,邵文淡淡地问。
穿着一丝不苟的大夫服的邵文看起来和平时的高贵优雅有些偏差,好像忽然之间严谨起来,让人有些不敢造次。
事实上,除了首扬,的确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邵文戴上无菌手套,“开始吧?”
首扬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治疗室的门,被紧紧关上……
在温哥华很少见到纯中式的装潢,所以当男人推开房门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他居然是在这个距离中国很远的国度。
房间里,他们的结婚照、他们的新婚大chuáng,还有一模一样的半透明洗浴室……与A室顾家他们的卧室一模一样!
可是,这里、却的的确确是温哥华。
瘦削的男人走出房间,远远地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美丽的庄园,脸上晦暗不明。
男人很安静,与这栋外表平平无奇的楼房几乎融为一体,静静伫立在窗边看着隔壁的庄园,仿佛要化成一尊“望夫石”。
很久之后,手机响了两声。
男人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庄园里的人似乎对男人很熟识,也很恭敬,“顾先生?”
“顾先生好!”
“顾先生来了?”
甚至还有叫“姑爷”的!
顾知航也不怎么说话,只略略点头,径直走去二楼的房间。
罗抿良和陈东阳正推着病chuáng走到门边。
见顾知航走上来,戴着口罩的陈东阳点了下头,“挺快。”
而罗抿良则满眼心疼地小心推着病chuáng,根本没有抬头。
顾知航低低“嗯”了一声,双眼不离病chuáng上脸色白得吓人的男人。
男人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刚刚经历了痛苦难忍的治疗过程,即便在昏迷中男人依然紧紧皱着眉,似乎qiáng忍痛楚。
顾知航的脸色有些发白,尽管每个星期都会经历一次,但是顾知航还是没办法习惯他的男人这般模样!
轻轻抱起瘦得几乎已经皮包骨头了的男人,小心地放到chuáng上。
罗抿良在旁边下意识地伸着双手,好像生怕首扬会掉下来一般,“轻点儿!慢点儿……”
顾知航也不说话,仔细给首扬盖上毯子,然后轻轻坐在他身边。
治疗,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他明白这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的妖儿为什么不让他陪在身边,可是、顾知航根本做不到!
他只好、用他自己的方式、陪着他的妖儿!
握着他冰凉的手,很轻、很轻地,一遍遍抚平他紧促的眉。
chuáng上的男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漫长却又短暂的夜很快就要过去了,东方出现淡淡的光明。chuáng上的男人,原本深沉的呼吸也变得清浅起来。
顾知航知道,首扬已经快醒来了。
低头轻轻吻了吻他温热的唇,顾知航这才无声地走出去。
别墅很安静。
这个时候,三合会的人还有大夫们大多还都没起chuáng。
顾知航刚走到一楼,就看到坐在客厅等他的陈东阳。
“没睡?”顾知航只是略微顿了一下,走到沙发旁边。
陈东阳没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沏的茶。
顾知航并不客气,“沏的不错。”
陈东阳翘了翘唇角,“谢谢。”
“他快醒了。”顾知航放下茶杯。
陈东阳明白顾知航的言外之意,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你这样下去,恐怕他还没好,你就先倒下了,不如跟他说实话,直接过来这里陪他。”
顾知航弯了弯唇角,“你难道不了解他?没关系,这样就好,只要这样陪着他,我就不会有事。”然后站起身,看了一眼楼上,“你也一夜没睡,赶快去休息吧!”立刻离开。
陈东阳坐着没动,听着那人快步离开的轻微声音,不知想着什么。好半晌,才略有些自嘲地笑笑,慢慢走去自己的房间。
那人——说得蛮对的,只要能陪在身边,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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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的飞得高!我的飞得高!小爸爸你输喽!”
庄园后面大大的糙场,漂亮的孩童一边cao纵着遥控器一边兴奋地又蹦又跳。
半空中,两架一米多长的飞机模型像花式表演一般,秀出各种各样的特技。
孩童旁边的轮椅上,身穿宽松休闲装的男人头上带着很时尚的头巾,一边很努力地眯着眼看着半空中令人眼花缭乱的飞机模型,一边摇头感叹自己的技术越来越下降了。
其实,并不算男人技术不比之前。肿瘤压迫大脑,尽管邵文用尽他jīng湛的医术排除了肿瘤、甚至最大程度抑制了癌细胞的蔓延,但视觉神经无可避免地受到一定损伤,首扬的视觉严重下降。
眼镜就在衣服里,只不过首扬总觉得眼镜太丑,会拉低他的颜值,可是这么输给自己儿子,首扬觉得真是一件没面子的事儿。于是一只手cao纵着遥控器,另一只手去摸索眼镜想戴上。
哪知刚准备戴上眼镜,就一个不小心cao作失误,飞得很远乐的飞机模型居然狠狠撞到了树上!
“哎呀!”首护大叫一声,立刻把自己的遥控器塞给首扬,“小爸爸帮我降落!”话没说完,就往首扬的飞机模型撞落的地方跑去。
首扬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飞机模型cao纵地撞树!
把首护的飞机模型慢慢降落下来,首扬吃力地站起身。
首护已经跑远了,蹲在糙场边的树下摆弄着飞机模型。
看着,这模型是被撞坏了。
首扬满心郁闷,觉得真是有够丢人的。摸摸鼻子,心想,幸好这会儿没人看到,等下一定要“贿赂”一下首小护,让他替自己“背黑锅”——若被人知道自己居然gān了这糗事儿,还不被那群蛀虫笑掉大牙?
和风chuī来很清新的糙叶香,天暖暖的,让人的身体都不自觉轻松起来。
远处的首护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冲首扬喊了一句就往树的深处跑去。
首扬下意识地就慢慢往前走。
可是脚步却异常吃力,好像身体不受控制了一般。
吃力地迈出两步,首扬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眼前的糙木天空也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
单薄的身影无力地倒在糙地上。
首扬并没有感觉很难受。
天空依然那么蓝,那么清澈,gān净得好似自己儿子的双眼!
首扬被天光刺得张不开眼,感觉意识有些不受控制地快速消散着。
他想叫人,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好像很累很累,首扬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累过,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心想——我就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可是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睡!不能就这么睡来!
依稀间,好像有人拼命冲了过来!慌乱地一把将他抱起!
首扬不知道这人是谁,可是这个怀抱却让他异常安心,好像很多年以前就认识了!
这个怀抱飞快地带着他奔跑,好像要带他跨过一切!
首扬努力不让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他闻着这人身上很熟悉的味道,觉得这个味道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着迷的味道!
他不知道他是谁,可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他最亲近的人!
“……停……”
他吃力地张开唇,想让这个人停下。
他的儿子!首小护!那个丢下自己乱跑的小家伙儿,还在庄园最偏僻的地方!
首扬的唇吃力地动着,他想说——
等等我儿子!
我的小护还在那边!
我儿子会找不到我的!
可是他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再发出。
好像、有很多人都围了上来。
而那个始终抱着自己的那人,根本不停!
他依稀在说着什么!
他依稀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依稀在一遍遍吻着自己!
首扬忽然想狠狠张开眼——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是他的那个人?
顾知航!
一定是顾知航!
然后——
世界归于了平静……
顾知航!到底是不是你——一直地、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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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冬天不比温哥华。白色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好像要把这座城市给冰封起来。
A市的龙头企业古贝诺斯楼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一辆车里走了下来,然后冲车里的人摆摆手,走进了一楼大厅。
两个人影都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高高的是个年轻男人,带着很时尚的白色棉线帽子,眼前罩着大大的墨镜,全副武装。
那小一点的身影是个长相比最可爱的洋娃娃还要漂亮的男孩儿,大概六七岁的模样。此刻正皱着小小的眉嘀咕,“小爸爸,我想先去看看思思!……都两年半没见过他了,我都忘了思思长什么样儿了!”
穿得像只北极熊一样的男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你跟爸爸不是两年半没见了?就知道思思!”
首护揉揉鼻子,心想:我和爸爸见的还少么?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告诉首扬。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把爸爸陪在小爸爸身边的事儿瞒起来,不过首护觉得,这样瞒着自家小爸爸还真是有趣儿。
见自己这“重色轻爹”的混账儿子低着头好半天不说话,首扬再次翻了个白眼,丢开他的小手,一副受不了的口吻,“行了行了,你先去学校见思思吧!”
首护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蹦起身扑过来给了首扬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小爸爸!”立刻跑远了。
首扬一脸无奈,深深觉得,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刚一走进大厅,一位美丽的接待小姐就走了过来。
首扬摘下一进来就被暖暖的温度模糊了的眼镜,“哦,顾知航,我找顾知航。”
听他很随意地直接称呼自家总裁大人的全名,接待小姐有些心悬,“请问先生有预约吗?现在总裁在见客户。”
首扬一听,顿时皱眉,“他在见什么客户?还是那群跨国公司的老外?”
接待小姐愣了一下,立刻很礼貌地回答,“抱歉先生,我们……”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惊讶的声音,“扬、扬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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