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鳞_胡酒肆【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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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他母亲在门关上前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愕的眼神。

  右边这个是弟弟,左边这个不也是么。

  很快泉慵就自食恶果,两个小屁孩凑在一起玩大玩家能吵出一出戏,他的暴脾气差点又要出来兴风作浪,最后被“哥哥”这一身份勉强压下去了。

  三个人在这边待满六天,七号下午的飞机就飞走。他们临走前做了件大事——他们帮万树上了户口,跟泉慵在同一本户口本上。

  “……以后可以常来。”他们临上飞机时,泉慵有些别扭地说。

  飞机在天空划出一条清晰的白痕,驶向遥远的大洋彼岸。

  万树很惊奇这庞然大物:“你们还会飞!”

  “傻子,又不是自己飞。”泉慵损了一句,他本想叫万树别看了赶紧回家洗个澡,突然想起什么,嘴巴张了一半就又闭上了。

  他想起昨天自己捧着那本户口本,指尖轻轻摩挲上面万树的名字,心里蓦然而至的感动。

  以后就是弟弟了呀。

  弟弟有了户口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可以去上学了。万树看上去正好是刚上小学的年纪。

  “你上过学?”泉慵当时在啃土司,诧异地挑了一边眉毛。

  “上过啊。”万树抓着沙拉酱,一圈一圈往土司上挤,看都不看他一眼,“陆地话不是……不是……”

  他苦恼地停下来,沙拉酱在半空中停了一会,蓦地恍然大悟向上一指——“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又涂了一会沙拉酱,等了一会没等到泉慵损他,暂时放过了可怜的土司,抬头一看。

  泉慵一副思忖的表情:“那可以把你送过去了。”

  万树:“?”

  隔几天万树就一脸懵地被送进了某小学,他看着讲台下一水跟他一样嫩嫩的小脸,紧张得抓紧了小书包的肩带。

  他又看了教室窗户外面特地请假来陪他的泉慵,泉慵正一手拖着下巴撑在窗台上看他。

  不怕不怕——

  他用力一眨眼,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叫……万树……”

  这是蝴蝶的第一次振翼,自此他在人类社会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了。

  半大小子带着个傻弟弟在城市奋斗的第一年,安然无恙;第二年,安然无恙;第三年,安然无……万树生了场大病。

  这事泉慵要负十全的责任。

  他在某个夜晚跟朋友出去鬼混,手机关机一个晚上没回来,隔天早上回家,看见万树睡在沙发上,额头烫得吓死人。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联系不到他,在沙发上等睡着了。

  那一刻给泉慵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干什么去了?他其实是去打架了。万树没出现前,他没有长辈管教,交了一群恣意妄为的富二代当朋友,这帮中二少年胆大包天,完全不觉得打架有什么不对,甚至洋洋自得。

  现在他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被吓醒了。

  家里有人在等你,是不是肩上就多了份责任?

  他匆匆忙忙把宫叔叫来,守在他旁边睡着了。

  是万树先醒了。

  他迷茫地睁开眼,轻轻转了转脑袋,看见泉慵浅浅的发旋。

  ……唔,怎么在这里。

  他碰了碰泉慵的头发。

  ……去哪了,看起来好累啊。他晕乎乎地想。好困啊……再睡会好了……他于是又睡着了。

  万树病来如山倒,烧了三天。

  经此一病,泉慵再也没出去瞎混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好像也逐渐对打架斗殴为所欲为失去了兴趣,大概随着年岁渐长,慢慢从娇惯豪奢的梦里醒来了吧。

  兄弟俩一起过活的第六个年头,泉慵变成朝五晚九的高三党,而万树则成了水嫩的小初一。

  但朝五晚九好像只是其他高三党的事。万树早上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想。

  泉慵靠在沙发上,嘴里咬着一块蔓越莓饼干,在看晨间剧——他这几年越发疲懒,经常没骨头似地瘫在软软的垫子上。

  看见万树,他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万树知道这就是打过招呼了,他跑到泉慵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放在泉慵身上,仔细地铺开盖好。

  泉慵自觉地拢紧了被子。

  万树把桌上的蔓越莓饼干拿走,到厨房换了一袋全麦土司过来,又去泡了两杯麦片,跟泉慵一起钻在被子下坐在沙发上吃早餐。

  “今天出去吗?”万树问。

  “大冬天的出去干嘛。”泉慵舒服地窝在被子里。

  “不是有同学会,我昨天听到你在讲电话。”

  “他们三天两头聚,不去,冷死了。”

  他头轻轻靠在垫上,麦片上升起氤氲的雾气,衬得颊边的黑发也有些模糊慵懒。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万树有时候会觉得这里的生活有点不真实。他非常安逸地在陆地上度过这么多年,有老师有同学,家里学校菜市场……到处都有他生活的痕迹。

  还有泉慵。

  泉慵对他很好,他刚来时不适应不出门,泉慵就也不出去,陪他待在家里,做饭也更多做的是他喜欢的。他三年级的时候被班上的小胖子欺负,泉慵抓着他跑到学校跟对方家长吵了半个小时,最后小胖子不得不跟他低头道歉,大概是被泉慵凶神恶煞的脸吓到,小胖子再见他都不敢大声说话。泉慵还每年都给他买很多衣服和玩具,带他出去玩,吃好吃的……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两个人都喝完麦片,万树把桌子收拾收拾,拿着两个玻璃杯去厨房了。

  “哐当——”

  泉慵一个激灵从沙发跳下来,跑到厨房一看:“怎么了?”

  万树正在发愣,他脚下是一地碎玻璃渣。

  “杯子碎了?”泉慵马上放松下来,“扫干净就行了嘶这地板真凉……”他光着脚原路跳回去。

  那边万树还在发愣。

  或大或小的玻璃棱块静静躺在地上,在窗外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吃午饭的时候泉慵说他再放个七八天就进去了,这学期他还是不打算住宿,他们依然可以每天都见面。

  下午泉慵嫌外面冷,跑到万树的房间,捧着看了很多遍的《人间词话》又读起来。

  “又是这个?”万树在他旁边,凑过脑袋看。

  “好看啊。你又看不懂,别凑热闹,玩你的马里奥去。”泉慵又翻了一页。

  万树不想玩马里奥,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片刻后他又回来,捧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泉慵,吃苹果了……”

  那个“了”字余音未消,又是“当啷”一声。

  泉慵抬起头——那盘苹果死状凄惨地躺在地上,汁水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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