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底,乐团在抓紧时间排练准备新年的演出。新年的演出非常成功,大家相约在任宇的住处聚餐,聚餐时大家都很高兴。林梦喝了一杯红酒后有些头晕,她之前很少喝酒,这次喝酒之后升腾起很奇异的感觉,很高兴,又有点想哭,她想妈妈,不知道妈妈这时在做些什么。她转头看看四周,都是高鼻梁的法国人,她觉得有点孤独,自己好像与他们之间隔了点什么。林梦下意识地去找那个高瘦的黑发的身影,任宇正窝在角落的沙发喝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十二点,一群人激动得互相碰杯,林梦起身坐到了任宇侧面的沙发,用自己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任宇的酒杯,“新年快乐”,林梦说。任宇说:“新年快乐,梦梦。”然后林宇吻了她。这一年林梦二十三岁。
之后林梦记不清什么了。被电话铃声吵醒时林梦还蜷在林宇家的沙发上,周围横七竖八睡了几个人。林梦赶快跑到屋外,她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清晨的风吹得她有些冷,接起电话,那面是林母的呜咽的哭声,林梦急得跺脚,“妈妈,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林梦听到妈妈深深吸了几口气,说:“梦梦啊,你爸爸在外面有人了,要跟我离婚,他,还有个儿子。”林梦的手一滞,手机滑落在地上。林梦赶忙捡起手机,还好屏幕还亮,只是列了一条大缝,林母在电话里的声音还在持续,林梦听到母亲说,“你爸爸说了,房子和家里的存款给我们,他不要了,他只要离婚。”林梦觉得清晨从没这么冷过,风透过毛衣吹冷了她的五脏六腑,她说妈我回家。说完便挂了电话,进屋一屋子人还在睡,没看到任宇,她想了想,急匆匆地拿上大衣和包便去了机场。
林梦觉得飞机上的冷气和早上的冷风一样,即使裹了毯子依然吹得她手脚冰凉。她忽而想起自己的长笛落在了林宇家里,有些懊悔,毕竟价格不菲,自己省了两个月的生活费才买下来的,她有必要联系任宇。拿出手机来找任宇的电话,手机的屏幕居然不亮了。林梦想,修好手机后再联络他吧。
☆、无言
林梦是在凌晨时候到家的。林母没有睡,坐在客厅等她。空气仿佛凝滞了,林梦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母亲憔悴的脸,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犹豫了一下,说:“妈妈,你先睡吧。”
林梦回到自己的房间,蜷缩在自己的被子里。她觉得还是自己家里的床最舒服,像软绵绵的云彩把她包裹起来。她想着应该替母亲出面和父亲交涉,让他离开那个女人,母亲性格太软弱了,一定狠不下心。
想到这里,她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她翻了个身,想到昨天夜里任宇那个突然的吻,任宇突然俯过身将她整个人罩在沙发里,她被任宇的气息包裹着,任宇的唇碰到了她的额头,他叫她梦梦。
林梦觉得脸颊有些烧,她又裹紧了被子,把头蒙住。可是他不是有女友么,为什么还会来吻她。她心里有些沮丧,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平日里的交往,不过是脸熟的点头之交,任宇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照,她想不明白这个吻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可是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
她把头探出被子来透气,月光幽幽地透过窗帘投到地板上,就在她的书架旁边,她想起了她的父亲。父亲是慈祥的,寡言的,她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对父亲的了解大多来自她的母亲。母亲口中的父亲是像白桦树一样的男人,迎风独立,挺拔高大。白桦树一样的男人怎么会背叛他的家庭,她想父亲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否则怎么会放弃和母亲二十几年的感情。她又对与父亲的谈判多了几分把握。
窗外的天蒙蒙亮了,林梦才昏昏地睡去。醒来已是大天亮,母亲做好了早餐,又热了一遍。林梦问母亲,父亲今天回来吗,林母说他说下午回家谈。吃过饭的林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什么她不是很在意。林母显得坐立不安,索性去厨房收拾去了。午饭是面条,林梦吃的心不在焉,不住地看时间。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往下沉,敲门声随时会响起,她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发言稿。
林父大约在三点一刻时候回到家。他给林梦带回了礼物,是一瓶香水,给林母带回一条丝巾。林母摩挲着丝巾外的包装袋,试图掩盖手的颤抖。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林父说:“梦梦瘦了。”
林梦想,这就是开场白吧,这么平淡的开场白。
林母几次欲言又止,林梦咬了咬牙,问:“爸爸,为什么要离婚。”
林父脸上流露出愧疚,说“对不起梦梦,我也对不起你妈妈,可是她已经生了孩子,现在没办法上户口,爸爸也不想这样。”
林梦说:“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和别人有了孩子就要抛弃我和妈妈,你怎么能这样?”
林父说:“梦梦你别这么说,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弟弟还小。”
林母好像突然受了刺激,大叫到:“你就是为了儿子,现在终于有个女人给你生儿子了,你就不要这个家了。”
林父怒道:“你胡说些什么,她跟我好几年,什么都不要,有孩子也是个意外,是我不小心,不怪她。”
林父的外遇对象是单位的同事,比他小十岁。经常和林父一起出差,时间久了,林父对这个同事便有了感情。林父开始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女方也没有提过,就这么过了几年,直到去年,女方说自己怀孕了,是他的孩子,大夫说女方年龄大了打胎会有危险,林父想那就生下来吧。生下来的是个漂亮的男孩,眉眼和林梦有些相似,但是更硬朗,林父专门请了一周假来照顾孩子,好像把他年轻时候没有带孩子的缺失找了回来。女方出了月子,提到了孩子需要上户口的事情,林父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便下定了离婚的决心。他长年在外,对自己的妻子已经没什么感情,剩下的只有满满的亏欠,所以他在离婚时提出自己净身出户,房子和存款都留给林母,算是补偿。
林梦觉得自己有满腹的委屈说不出来,她想说钱有什么用,钱能买父亲回家吗。她想去找父亲的小三当面对峙,甚至扇她几个耳光。
林父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对林母说,你签完字联系我,便起身走了。林梦站在门口,拦着父亲出门。她含着泪的眼睛望着父亲,父亲却低下头不看她。
林梦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多次这样拦过要出门的父亲,抱着父亲的裤腿不松手,是父亲把他抱起来吻吻她的额头,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回来看她,还给她带礼物。林母说:“梦梦,你不要闹了,让他走。”林梦僵在一旁,看着林父夺门而出,她明白,父亲这次不会再回来了。
几天后,林梦的父母办完了离婚手续。林梦决定放弃国外的学业,尽管林母坚持表示生活费不是问题。
假期过后,林梦回到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她的手机经过上次的一摔,已经彻底不能用,她想着取回自己的长笛,却找不到任宇的联系方式。她去到乐团排练的小剧场,被告知小剧场已经重新修葺过出租了,她的乐团已经不再在这排练了。林梦有些失落,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不能取回长笛失落,还是再见不到任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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