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节数学课下课,李言蹊才从全神贯注的学习状态里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许琛晏发来的信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费劲爸爸减刑了,判意外过失杀人三年,你爸爸已经死亡的消息,我让秦检在庭上说了,别担心,没什么问题,也不会牵连到你。
贺忻盯着他不再紧绷的肩膀看了会儿,戳了戳他的背问,“费劲爸爸的案子有结果了?”
李言蹊一脸“你是神探吗”的表情看着他。
“厉不厉害?”贺忻趴在桌上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减刑了?”
李言蹊转过身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贺忻没有说话,他能理解李言蹊现在的心情,这事儿压着他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彻底放下了。
“你寄的证据?”
李言蹊瞪大眼睛的样子有点儿好笑,贺忻觉得能让自诩冷静的他露出这种表情的自己也挺牛逼的。
“是不是?”
“嗯。”李言蹊声音还是有点意外,他咳嗽了一声说,“那是我爸信里过来的东西,我一直没打开来看,以前我是真的不想管。”
贺忻问,“那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李言蹊感慨着,“我不是准备重新开始了么?那就要把过去一切的一切都毫无芥蒂地抛掉,去安原拿我爸的骨灰是第一步,这就是第二步。”
贺忻朝他竖了竖拇指,发自内心地夸了一句,“说真的,你特别酷。”
李言蹊不可置信地笑笑,“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偷偷寄证据,不当庭把它甩出来的行为,非常不光明正大,尤其胆小且懦弱。”
贺忻下巴抬了抬,“看没看过电视啊你,每次刑侦剧里神秘正义的第三者通常都会选择默默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傻兮兮地到庭上,被反派发现后立刻给你毁尸灭迹了。”说着用指尖点点桌面,“反正结果是好的,你到不到场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言蹊看着他沉默片刻,低头勾了下嘴角,最近贺忻嘴里总是蹦金句,随便这么一说就能安慰到他,又不是什么开过光的大师,这种情况简直太玄乎了。
想到这里,李言蹊又瞟了一眼贺忻的手腕,看见露出来的一小节红绳,有种压着的雀跃又冲破土壤蹦上了一层楼的感觉,李言蹊摸着胸口想,心情好这词语真的特别抽象,指不准什么时候就咻的一下飞到他身边来了。
下节课是语文课,那天随堂测验的试卷发下来了,班上大部分人成绩都不错,第一名还是李言蹊,就作文和阅读理解扣了几分,其他全对。
王立春老师表扬完他以后,紧接着又表扬了另一位同学。
谁都没想到这次作文的最高分居然是贺忻。
60分的作文题,他得了58分,加上前面选择题全对,后面题目他一题没写,也恰好挤进了及格分数线。
贺忻非常诚实地跟飘了的王美人坦白,“选择题我全抄的李言蹊。”
王美人嘴巴张着,默默地把下一句夸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试卷发下来后,贺忻看着飘红的九十分成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拿到过及格的试卷了,台上王美人欣慰的脸,周围同学震惊又错愕的眼神,就好像他的成绩改写了什么历史似的,他并不会为了得这九十分而感到高兴和骄傲,但这种感觉确实很新鲜,还不赖。
下课后大家都涌过来想瞻仰贺忻的大作,觉着是不是王美人一时间贪图美色给多打了三十分,但想想看不可能,毕竟李言蹊之前的作文分,最高也才被她打到了54分。
大伙儿特别好奇,组队偷试卷的都有,当然结局无一例外被贺忻一脚踹了出去,对女生他会温柔一点,不用踹,用冷脸轰。
李言蹊虽然没参与他们的活动,但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去了趟王美人的办公室,老师的电脑上都有优秀作文的备份资料,李言蹊借着这两天没来上课想要拷课件的理由,成功把贺忻的作文拷贝到了U盘里。
看到扫描文件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心跳陡然快了一拍,贺忻那字虽然丑得要多看几遍才能认出原型,但他标题写得干净利落,灯塔两个字清清楚楚摆在他眼前。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样,李言蹊在电话铃响起来的一瞬间,差点把手机甩了出去。
连忙敛容沉静下来,他听见费劲的声音,对方好像在跑步,重重地大喘气着。
“喂。”
“李,李,李,李言蹊。”费劲停下来,呼了几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大声地贴着听筒说,“谢谢你!”
李言蹊手机拿得很近,被震了个耳膜破裂,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费劲用这么大分贝的音量跟人说话。
“嗯?”他搓了搓耳垂,装莫名其妙,“谢我干嘛?”
“没什么。”费劲见他不想承认,也不再执着追问,“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嗯……贺忻也去,我也约了他了,还有廖枚,他电话打不通,你能帮我找一下他吗?”说着他尴尬地笑了一声,“啊,还没问你有没有空呢。”
李言蹊晚上要去打工,时间比较紧,他刚想拒绝又听见费劲带着点期盼补充了一句,“你能来吗?”
李言蹊叹了口气,笑笑,“地址发我。”
费劲愣了下,立刻挂断了电话,没一分钟又给他发了个不带标点符号的地址信息,看得出来非常兴奋了。
李言蹊去一小接了李岸,本来想带他一块儿去的,但想了想有廖枚在说不定又得喝酒,还是不让小家伙碰了,上回破格让他碰一下酒,整天吵着要喝。
赵叔说正好晚上他要参加同学聚会,带李岸一起去蹭吃蹭喝比较容易回本。
李言蹊整理了下房间,把衣服丢到洗衣机的时候,他掏出了口袋里的U盘,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还是按耐住好奇心,强憋着放到了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紧张。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贺忻的作文题目是灯塔,潜意识里认为那个灯塔就是他们一起呆了一晚上的灯塔。
除了灯塔,还有破晓和日出。
那一晚在贺忻的记忆里是什么样?
是美好的无聊的还是如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样普通平凡?
不可否认,他很想知道答案。
费劲订了个小饭馆,在错综复杂的一条小巷里,名字特别大众,十条街里有二十个店名都叫这个,阿强饭馆。
本地人当然很快就能从一众阿强里找到真。阿强,但外地高富帅就不一定了,李言蹊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一群人挤在小包厢里挨个拿手机给贺忻微信。
“怎么了?”
廖枚看见来人,哎了一声,“塔哥,你来得正好,贺忻他居然迷路了,哎哟喂太好笑了!这么大一人哈哈哈哈哈。”被李言蹊瞪了一眼后,他摸摸鼻尖咳嗽道,“要不塔哥你去外边找找?我们从里面钻出来都得靠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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