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_池问水【CP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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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鸿名开始羡慕他的父亲了。父亲比母亲看得通透,棺材躺得再舒服,没有女人的胸脯舒服,钱花在棺材上,不如花在女人身上。父亲就是活得豁达潇洒,是自己比不上的。

  棺材踏实地落了进去,扬起了灰土来,呛得一旁的文寿咳嗽了几声。

  文寿的心里丝毫不茫然。

  他只可怜关太太,到死了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不是亲的——给自己送葬。他想,他必不会让大哥如此落寞地走。若是大哥死了,他就要以头抢地,追着他去,去之前留下遗嘱,要跟大哥合葬。那么谁来执行遗嘱呢?大哥生不出孩子,只能去抱一个,得抱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若是讨人喜欢,那么就要分去大哥对自己的爱,这是万万不行的。

  文寿想得条分细缕,及至和大哥一同回到了家中,已经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第五章

  关太太死后,文寿的日子好过得多,可称是拨开重云见月明了。他往日只能偷偷摸摸地避开关太太去撩大哥的闲,而现今,关太太在地里,关老爷不在家,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客厅里,去靠大哥的肩膀了。

  他再过几日就要回美国去,回去读书,就见不着大哥了。故而近来,文寿常常借着安慰大哥的名头,去与关鸿名亲昵。

  说是亲昵,不过是等关鸿名闲下来了,就去坐在关鸿名旁边,去握他的手,摸他的脸颊,玩笑掺半地说些掏心话。

  文寿还年轻,这些事情是做不腻的。他坐在沙发上,用英文给关鸿名念诗集。这诗集是罗密欧送给他的,而今派上了用场。文寿专挑些露骨风流的情话大方地念,念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横竖关府里除了大哥没有人听得懂。

  关鸿名一开始不甚在意,他猜想,许是文寿为了讨女友欢心而做的功课。况且有些诗他熟悉,听着顺耳,权当是消愁解闷,然而听得久了,他便发现了文寿的问题:“你念得不对。”

  文寿一笑,摸着大哥的腿,心猿意马:“大哥,哪里不对?”

  关鸿名的大腿被他摸惯了,故而只仰起脸,回忆起来:“拜翁这诗我曾读过,应当是‘皆凝聚在她的目光中’,不是‘皆凝聚在你的目光中’——你把书拿来,我看看。”

  文寿歪着头,靠在了大哥的肩膀上,微笑着合起了书:“大哥,你记错了,”文寿道:“夜与日的光采,皆凝聚在你的目光中。”

  关鸿名断定了,俯下脸,劈手要去夺书:“我记起来了,你骗不了我,是she,‘她’——”

  论力气,两个文寿也比不过关鸿名。文寿轻轻地握住了大哥的手腕,将书藏到了身后。他盯着关鸿名的眼睛,这眼睛一如既往的有着笼烟罩雾的灰白:“是‘你’。”

  关鸿名的脸与他凑得近,文寿便将鼻尖贴了过去,仿佛小兽般地去蹭关鸿名的脖子:“大哥,是你。”

  ——

  关鸿名被他蹭得发痒,推开了他的脸,笑道:“原来在这等着我!你要是这样去蹭姑娘小姐,是要被笑话的。”

  文寿为大哥的不解风情折服了:“姑娘小姐……我只对大哥这样罢了!”

  文寿没有撒谎,他在女人家的面前向来是坦荡丈夫、翩翩公子的形象。他在学院里将个绅士做派学了十成十:彬彬有礼、若即若离、隔靴搔痒——女人们看起来都是吃这一套的。

  但文寿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个招数对付春心少女是有余,对付大哥就不行。若是他对大哥耍什么三十六计欲擒故纵,大哥这个棒槌脑袋,说不定一溜烟儿就跑掉了。对付他大哥,拐弯抹角的还是不管用。

  尤其是关鸿名继续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如今当然是只对我这样,往后娶三十六房姨太太,嗬,将她们横排起来,能当床睡呢。”

  文寿抓住了大哥的手,将大哥的脸掰着正对了自己,义正言辞:“大哥,我以后不结婚了,你也不要结!就我们两个,干什么都行,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关鸿名觉得文寿还是个小孩子脾性,又缠人,于是又如孩提时漫不经心地敷衍文寿道:“好吧、好、好。”

  文寿大喜过望,抱着关鸿名的肩膀来回地摇。

  谁知关鸿名以为他是找不着女友,现如今暂时急了眼,于是又贴心地补充道:“外国的女人和中国的女人不同,你要是追求不到她们,就猛烈些,撒泼打滚,若是中国女人,就讲究细水长流。”

  文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精心策划的告白场面,最终以关鸿名的愣头愣脑结束了。

  文寿听了,心里酸溜溜:“大哥,你很明白嘛。”

  关鸿名听了这话,先是左右一看,附近无耳,才低了头,叹了一声:“父亲在金小姐身上,这些年细水长流,已是花了不少了。”

  文寿头一回听关鸿名的嘴里蹦出这个名字,不由坐直了身子:“啊?金小姐?”他略一思索,想起了爸爸常常提起的名字:“金飞燕?”

  关鸿名自顾自地说完:“我今日看父亲的私账,结余几乎是少了两成了。”

  两成!文寿的心里一紧:“金飞燕,她是那个、那个唱戏的?”

  关鸿名吸了一口气:“早就不怎么唱了。父亲给她钱,她自己到处去花,”关鸿名皱起了眉头:“我上次在东街见她,要我叫她金太太。”

  文寿警觉地抓住了关鸿名的手:“那爸爸这是……”

  关鸿名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凝成了三道沟壑:“我看是了。”

  金飞燕何许人也,乃是往日里三春班的台柱子,又因如昔日赵飞燕一般,体轻能为掌上舞,才起了这个名字叫飞燕。再往前,大约是叫金七九之类的土名。

  金七九生得娇小可爱,腰肢盈盈一握。她在台上唱红娘,转着棋盘,小脚一踢一踏,金玉头钗来回地荡,骚得人心里痒痒。她这劲儿当然不是对穷小子使,谁有钱,谁有势,金七九在台上的眼珠子不是白转的。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关爷便化龙。算起来,关老爷捧了她近有一年半了。

  从前是关太太咬紧了牙关,不许这个下贱戏子进门。半年前,金七九本想来拜访关太太,在关府的台阶上敲了半天的门,最终悻悻而去。谁知没走两步,关府的管家开了门,放出了三两个佣人,往外泼了水,竟是要当着金七九的面开始洗台阶了。

  关太太这招攻心不动声色,气得金七九吹了关老爷半个月的枕头风。

  而今关太太一死,金七九几乎是要半夜笑醒了放鞭炮——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关老爷要娶金飞燕过门的消息传得六平城内满城风雨。街头巷尾议论着笑,说关家好厉害,听说是金飞燕肚子里有了货,才娶的过门呢!

  这话传到金飞燕的丫鬟耳朵里,丫鬟又跑回家去告诉金飞燕。金飞燕坐在梳妆柜子前,听了这话,笑得拿梳子去打丫鬟的脑袋:“嘴真滥!小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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