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郭一琴用脚暗暗踢了一下赵苏漾。
岑戈不再跟她讨论东方败不败的事,食指轻轻扣了一下桌面,转移了话题,“你的尼桑语大概在什么水平?”
“怎么,神曲村的觋族说的真的是尼桑语?”赵苏漾瞪大双眼,没想到尼桑和藉国相隔十万八千里,语言竟然还有相通之处?
“大火后发现的三具尸体中,两个是觋族人,另一个是外国人,来自尼桑。他和妻子、父母一块儿到这里旅游,未按规定于日落前出村,而是躲在宗庙附近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不幸丧生。”岑戈说,“村里条件比较简陋,信号很差,尸体身份今天早上才确定,我们需要一名尼桑语翻译。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提前实践见习探员的工作。”
赵苏漾有点心动,看了看一琴,有点为难。谁知,一琴兴奋地问:“我能跟她一起参加吗,我读的是首都医科大学临chuáng医学,不仅不会添乱,反而能帮法医的忙。”
“执照。”岑戈很gān脆,直接要凭证。
一琴在包里翻翻找找,还真的掏了一本从业执照出来。
赵苏漾那时不知道,岑戈虽然挂的是特案组副组长的名,但由于组长是远在首都的调查总局分管副局长,其实他才是行动的最高司令官。只见岑戈走出餐馆,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工作牌,上面写着“协办通行证”几个黑体字,黑体字下有条横线,一个手写着“外语翻译、见习探员”,另一个则是“法医助理”。
这几个字写得漂亮有力,赵苏漾知道此乃岑戈亲书。
郭一琴马上把工作牌挂在脖子上,捂着嘴悄悄跟赵苏漾说:“据说凡是神探都有灾星的属xing,你才刚过了探员笔试,随便选了一处旅游就遇上这样的事,我看你以后八成,啧啧……不得了,悬疑写手变身扫把星女神探。”
“我看你也别去什么海峡医院了,下次技术类探员招考瞄准法医职位,说不定也是刑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扫把星。”赵苏漾嘴上不饶她,抬起杠来。
岑戈忽略她俩的窃窃私语,老板收拾完桌面离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一语如敲山震虎——“火势被扑灭后发现的三具尸体全部系他杀,除一名年轻外国男xing尸体完整外,其余两名为神曲村女xing村民,一人双手被齐齐剁去,双眼被挖,另一人腹部被剖开。两个妇女都年逾八十。”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yunquxian
明天请个假,我要理一理思路
☆、14|神曲(3)
赵苏漾和郭一琴一怔,面面相觑。
这是一次和向蔓那个案子完全不同的杀戮,杀人、抛尸、烧宗庙,刚才餐馆老板说的类似华山派的觋族派系争斗忽然变得真有几分可信。悬疑文写手赵苏漾感觉一阵发自内心的跃跃yù试,她不再是嫌疑人,可以站在客观的立场畅所yù言。
天色渐暗,饭点已过,餐馆里渐渐冷清下来,不断有小飞虫撞击着门口一盏电灯,发出噗噗啪啪的声音。三个人围坐着,老板送上来一壶茶,赵苏漾只看了一眼大信封里的现场照片,就别过头去。郭一琴毕竟科班出身,对这种东西的承受力相对qiáng一点,硬着头皮全部看完,舒一口气。
“烧成碳了都……”郭一琴摇摇头。
“所以确定身份、推断死亡时间等工作很费时。”岑戈将照片整理好,重新装回了信封里,铺开一张龙葳古城的地图,食指在神曲村处虚画一个大圈,“这片区域原生态民族聚集,存在很多法制盲区,但近几十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恶xing事故。很多村子夜不闭户,自然规律、族群的道德伦理就是最大的约束,‘犯罪’这个概念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中。这起案件放在其他地方,就是一次蓄意杀人放火,但在龙葳古城,xing质比任何地方都严重。”
赵苏漾问道:“因为涉及了民族宗教还有一个外国人?”
“可以这么说。”岑戈颔首,“大多数村民认为宗庙被毁跟近几年兴起的旅游有关,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本来就认为游客破坏了族人正常的生活秩序,祭祀表演也是对祖宗和神灵的大不敬,所以受到了神灵的‘惩罚’。神曲村的‘前车之鉴’已经影响到其他部族,这几天一些村落对游客也有了抵制qíng绪。”
“怪不得总局要成立特案组,恐怕也是准备集中力量尽管破案吧。”赵苏漾点点头,终于明白了兴师动众的原因。
岑戈将特案组名单发给她们,“从特案组成员到位的今天开始,限时一周必须破案。”
原以为特案组浩浩dàngdàng的至少十几个人,谁知名单上仅有6个人的名字。除正副组长外,另有技术人员2名,分别是来自沪州刑侦中心的法医蒋晗,痕检员康振,犯罪心理学研究员1名,来自首都刑侦大学的詹泽琪,民族与民俗学教授1名,来自首都邵振大学的于岱宗。
赵苏漾拿起笔,煞有介事地在名单后面补了自己和一琴的名字、学校及联系方式。
岑戈略带笑意望着犹如在做高考模拟卷的赵苏漾,她的手指白细,指甲呈椭圆形,微透着粉色健康光彩,食指指甲底部浅白色的弯痕如同羞涩藏在山峦之后的半月。和岑戈字体的苍劲飘逸不同,她的字中规中矩,还带着女生字体常有的软细。
她写字的空当,岑戈简单介绍了一下案qíng。那天的祭祀是觋族开启夏季渔猎前的祈福,游人都离开之后,他们关闭了村口寨门,点燃篝火,舞者一边跳着专门的祭祀舞蹈一边指引献祭者将祭品供奉于宗庙神坛之前。祭祀结束,全村人一如既往边唱歌边等待着篝火自己熄灭,可这边的火还没灭,宗庙后方忽然腾起了熊熊大火和浓烟。
现场很混乱,火最终被扑灭后大家都忙着照顾自家因救火而被烧、烫伤的亲人,谁都不敢进入还笼罩着刺鼻气味的宗庙遗骸。族长(即村长)布阿托(音译)马上命人封闭所有入村通道,不再让任何外人进村,但村里人还是可以出去的,因此,神曲村封村的消息才传到了外面。
一天之后,气味渐渐散了,布阿托才敢带着几个壮汉跟着赶上山的消防人员一起进入宗庙遗骸翻捡可能残存的东西,却在乱七八糟的焦木、灰烬中发现三具遗骸。村民没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尽管消防人员叫他们不要搬动尸体,他们还是一边念着什么咒语一边把尸体抬了出去,还用水冲。
消防人员说,三具尸体被发现时是平躺在地上的,其中两具正对着供奉卜算神的地方,另外一具在稍微靠后的位置,斜斜躺着,没什么讲究的样子。因为被烧成了焦尸,大家还分不清是本村人还是游客。
从初步尸检qíng况上看,三个人的气管里均没有烟尘,且着火时四周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起火时三人已经死亡。
法医查看了两个女村民的尸体,致命伤是颅脑开放xing骨折,手、眼睛、腹部是死后为之。凶手的手法很粗鲁,一看就不具备专业知识,甚至可能连牲口都没杀过,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这样处理,创口很不整齐,但目的十分明确,好像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尼桑人的尸体就gān净许多,同样死于颅脑开放xing骨折,尸体并没有遭到更多破坏。
尸体的身份一时难以确定,只能从神曲村失踪人口里寻找。
经过两天的搜寻,族长的母亲让索麻和大祭司八仓的妻子岩姑里一直不见人影,这两位老人家平时关系不错,虽然年逾八旬还是经常串门,但很少出村,大家都怀疑两具稍小一些的尸体就是她们。
尼桑人威尔达坦身份的确定则是在龙葳古城服务处,他的家人报了案,酒良市的探员们才把尸体和他联系在一起。
“照这样看这个尼桑人可能并不在凶手的计划中,他八成躲在宗庙里想偷看觋族祭祀,刚好看到凶手的样子,不幸被灭口了。凶手一开始要除掉的就是族长的母亲和大祭司的妻子。”听完案qíng,赵苏漾压低声音猜测,“族长和大祭司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害她们遭人杀害,但凶手对尸体做的那些事qíng……既然这是一个有信仰、思想也比较封闭的族群,或许这种行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是某种象征。”
岑戈静静听她说完,她的想法和酒良市探员们初步的推断一致,看来她的侦破思维符合一般探员的逻辑,“觋族有自己的语言,我们的翻译正在走访村民,询问关于类似行为的含义。”
“觋族除了派系之争这种真实的历史之外,有没有什么神话传说?”赵苏漾这个悬疑写手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们接受过科学教育,觉得神话传说都是唬人的,可这种封闭的族群十分坚信神话中的一些东西,如果他们的神话故事中有类似的qíng节,比如这个怪shòu偷了东西,被神惩罚,要剁掉手,吃了人,就要剖开肚子什么的——凶手极有可能按照这个逻辑去杀人。”
每当分析起案qíng,赵苏漾就会露出这种迫切而带着点小得意的表qíng,眼中好似有一团小火苗。
“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构想,但忽略了凶手一个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行为。”岑戈出言提醒,像一个老师引导学生往正确的方向思考,“纵火烧宗庙。”
对侦破案件并不十分热衷,纯粹就是想跟着闺蜜凑热闹的郭一琴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我看过一些美剧,只知道一般纵火犯都是男的,反应出对权力的渴望。不过,这个案子凶手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说明什么呢?”
“宗庙——对这些民族来说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烧宗庙就跟挖我们老祖宗的坟墓一样罪大恶极。”岑戈解释道,“仅仅对某一两个人心怀仇恨,有没有必要连自己族人的宗庙一起烧毁?这种仇恨度,恐怕远远超过个人恩怨。”
郭一琴理解能力倒还算qiáng,一下子就举一反三,“对啊,比如我对我爸妈老bī我赶快去相亲很有意见,因此就挖了我们郭家祖宗的墓……不合常理呀。”
经过郭一琴这么一cha科打诨,赵苏漾总算走到了正确的思路上,“其实凶手是对自己的族人不满,所以杀了族内最有地位的两个人的妻子,把她们放在宗庙神像前,然后连宗庙一起烧掉。”
岑戈望着她,挑眉问:“还有呢?”
赵苏漾微微皱眉,又想了一会儿,“他之所以对族人不满,跟两个死者身体残缺的部分有关——眼睛、手还有腹部,比如他遭到族人的鄙视,受到掌掴,被人踹肚子踹吐血之类。经常有些心理很敏感的人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记一辈子,然后用残忍的方法让无辜的人付出代价,达到心理平衡。不知道村子里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岑戈一边听她的分析,一边思忖些什么,听完后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抬手看一眼手表,“好好休息,明早我带你们去神曲村内看一看,顺便跟特案组其他成员见一面。你们延迟离开景区的所有费用,将和特案组开支一起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