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法医说,背部有铁钉之类的锐器划伤和刺入伤。被锐器划伤背部几率比较大,比如钻进窄小的巷子,被突出的尖石块、碎玻璃划伤什么的,每个顽皮男孩小时候可能都经历过。可被铁钉刺入背部概率很低,而死者背部竟然不止一处,两种可能,遭人nüè待或在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靠、躺在有铁钉的地方。另外,屡次被锐器划伤脚底的概率也不高,因为不是每个人每天都不穿鞋子到处乱跑。唯一的可能,死者不常穿鞋子,因此他的脚指甲也脏得吓人,指fèng、脚跟裂fèng中都是污垢。什么样的人会不穿鞋子到处走,不洗脚,即使被玻璃之类划伤多次还不知教训、多次靠、躺在有铁钉的地方、还有可能遭人nüè待?So,一个无家可归、jīng神恍惚的流làng汉。”
霹雳哥挺直腰杆,在桌底下竖起大拇指,“你是我见过中英文混着说,让人最不反感的英语系毕业生。”
被他这么一搅和,赵苏漾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说哪句英语了。算了,暂时不接霹雳哥的话。“从死者血液里提取到的氯丙嗪——刚才我上网查了一下,它经常用于jīng神病尤其是狂躁症患者。普通人用安定就可以达到很好的镇定效果,为什么给死者用氯丙嗪?因为给他做手术和护理的人知道他有jīng神病,受到痛感刺激就会发狂,就提前打了‘预防针’。他手脚、背部的伤痕也体现出他对自身和周围环境感知能力不足,如果智力方面没什么问题的话,只有jīng神病一种可能了。”
莫景平最先赞同地点头,“小赵说得很有道理。死者胃部、肝脏都有些毛病,肠道中还发现一些寄生虫。现在看来,这是长年累月流làng、吃一些不洁食物的结果。在专业医生、护士的cao作下,肾脏切除手术的术后死亡率不高,死者体质差,整体免疫力低下等对他的死亡不无影响。”
赵苏漾不合时宜地哈哈一笑,“我以为整天吃脏东西的人免疫力很qiáng呢。”
许是觉得尴尬,凯利跟着笑起来,就是笑得有点勉qiáng。
岑戈把遥控器放在一边,等大家都安静下来,说:“流làng汉、乞丐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边缘群体,城市某个角落其中某个‘边缘人’忽然失踪,根本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
赵苏漾低头挑眉偷偷一笑,他没有提出异议,看来自己真的说对了。这点小得意被岑戈看在眼里,他想,此刻她心中一直存在的小尾巴一定跟她马尾辫末端一样,翘上天了。
商鸿朗想起什么似的,“有个电影叫《嫌疑人X的献身》,一个数学家就是利用‘流làng汉’这一盲点瞒天过海,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在队里总是受huáng老大压制的霹雳哥本犹豫该不该cha嘴,见岑戈并不反对其他人随意发言,就鼓起勇气举手说:“这个流làng汉绝对不是第一个被实施肾脏摘除手术的人,正因为有jīng神疾病,即便他活了下来,也意识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更不用说报警或是求救。和他几乎同一时间被摘除肾脏的另外一个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同类’。那群人见他死了,就gān脆连角膜一起摘下来,能卖多少是多少。”
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赵苏漾相比,来自普案处、从未参与过重案侦破的霹雳哥在这里总有点不自信,说完还很认真地用征求意见地目光看看大家,见大家纷纷点头才放心下来。
商鸿朗嫉恶如仇地说:“这该不会是一个专门以流làng汉、乞丐为下手对象的器官买卖团伙吧?‘无本生意’不要太赚钱,如果能配得上型,他们巴不得把受害人的心肝脾肺肾能卖的全卖了!”
“丧心病狂。”言青摇摇头,叹道,“全市那么多流làng汉和乞丐,怎么查?”
“这个团伙以什么群体为下手对象还不能就此定论,流làng汉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岑戈站起来,单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接下来,我们分成三组。言青、凯利负责同侦查所探员一起继续搜捕顾明,对他的直系亲属实施24小时不间断监视监听,同时,调查顾明银行账户流水;景平、鸿朗和我对市区有能力实施换肾手术的医院进行排查,以车祸地为分割线,顾明骑过的路段附近医院可以先排除,着重调查近48小时内将进行一台换肾手术后又‘因故’取消的医院。霹雳……”
“不好意思,岑队。我有个疑问……”凯利出声打断,得到允许后,他说:“为什么手术地在本地?我看过一些新闻,一些黑中介不一定只做本地生意,只要配型成功,器官也可以运往外地。”
“也是啊。”商鸿朗顿悟,搭着凯利的肩,“你很有生意头脑嘛。”
岑戈在电脑里找了一会儿,调出一份市区地图,“水路运输速度较慢,暂时排除。长宁有一个机场,东西两个火车站,东南西北四个汽车站。其中,机场、火车站安检严格,时不时还有警犬巡查,运输风险大;西、北汽车站为长途车站,去往外州、外省,东、南车站规模较小,主发省内、周边县市。顾明路过西、北汽车站路口都没有停下,如果他要把保温箱jiāo给别人运往外地,只能去东、南车站。然而我们调查顾明时发现他持有摩托车和汽车驾照,他的职业是一名司机。如果肾脏需要运往外地,相信他不会假手别人。”
“这样一来挺麻烦的。”商鸿朗很困惑,“我们市的某个医院真的会跟黑中介、摘肾手术室相勾结吗?医者仁心,这种折寿的事他们也做?!”
身为法医的莫景平不赞同地摇摇头,“折寿的是黑中介和摘肾手术室,某个医院得到□□、进行换肾手术,这是在救人。但是,一些黑了心的医生能从手术中牟利,即使做的是救人的事,也愧对他们那身白大褂。”
一条清晰的利益链浮了出来,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中。
职业无贵贱,医生能挽救许多伤者的生命,教师为国家培养出色的人才,清洁工给市民一个gān净的街道,作家带你体验纸上戎马江山。然而任何职业都会出几个败类,chuī黑哨的裁判、恶言恶语bī购物的导游、贪赃枉法的公务员等等,败坏了整个职业群体的形象。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应该坚信,大部分人都秉持着职业cao守,不屑与败类同流合污,保持gān净的灵魂。
停顿几秒,岑戈又开口继续分配任务:“霹雳、苏漾一组。为了保持肾脏新鲜度,运输过程不会耽误太久。即便卫生条件差、抢救设备低端,北郊范围内一定有一个具备手术条件的地方——卫生院、私人诊所或者隐秘的独立手术室。你们把可疑地点找出来即可,不要打糙惊蛇。”
商鸿朗暗搓搓地想,岑队真是无私,我还以为他会加入葛霹雳那组呢。可是,你这样放长线钓大鱼真的“大丈夫”吗?他正想着呢,就听“无私”的岑戈说——
“散会。苏漾,你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归居于尘
注:我写任何一个负面人物都是qíng节需要,绝对没有侮rǔ某个职业、xing别、地区的意思,请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明天请假一天,后天继续
☆、31|死魂灵(3)
其他人都陆续走出了小会议室,赵苏漾坐在原位,双手jiāo握着放在桌面上。 岑戈关上门,又转身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的一个位子上。
赵苏漾偏头看了一下,他和她的肩膀距离大概一肘。
时间似乎静止了,窗帘一角被空调风chuī得前后晃动,墙壁上长条形的光斑时有时无,桌椅倒映在锃亮的瓷砖地板上,细致清晰得连椅子边角一根倒刺都看得见。
“你凡事小心。”岑戈忽然说。
“我想进重案处。”赵苏漾几乎同时开口。
岑戈侧身,手肘靠着桌沿,和她对视,“重案处经常通宵加班,危险xing高,原则上不安排女xing探员。”
“xing别歧视。”
“是照顾。”
赵苏漾肩膀一塌,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泄气的模样。
“我力所能及的是,能抽调任何探员进入专案组或者特案组时,带上你。”
她一听,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眼中那微亮的神采一闪而过,好像小鹿见到一颗硕果累累的樱桃树,“真的?”
岑戈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带着点哄人的上挑尾音:“我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
赵苏漾笑了,重重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为自己的选择丢人的!”
岑戈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凡事小心。”顿了一下,他恢复严肃的神色,“在任何一次调查行动中,但凡你受一丁点伤回来,下次……”他警告道——“再没有下次。明白吗?”
赵苏漾忽然竖起左手食指,“刚才你分析案qíng时,我一不小心被A4纸的边边给割伤了,算不算?”
莹润洁白的手指,头发丝儿一样细的血痕横在指腹一侧。
好哇,你竟敢挑战他。
“算。”
赵苏漾马上把手藏在背后,有点急了,“不算不算!”
岑戈笑着站起来,“好,解散。”
“你为了帮我寻找小说的灵感,也是蛮拼的。我把这几个月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写进小说,反响还不错,还有读者夸我越来越写实。”赵苏漾高兴了,心qíng大好,跟着他往外走,“我自己也没闲着,封闭培训时废寝忘食的,连上厕所都在思考和推理。”
岑戈猛地停下,她“嗷”一声撞到他的背,后退两步。
“举个例子。”
赵苏漾揉了揉鼻尖,“什么例子?”
岑戈眼中些许戏谑:“上厕所时进行思考和推理的例子。”
“有次我发现一只蜘蛛在隔板上爬,它的左右手不一样粗,我推理出——这只蜘蛛是个左撇子!”说着,她左手握拳抬起来挥了挥。
“蜘蛛的手和脚怎么区分?”岑戈饶有兴趣地问。
她笃定答:“前面两肢是手,后面六肢是脚,跟螃蟹是一样的。”
岑戈望着她,似乎有点无奈又无语。她再这么古怪可爱下去,他绷不住了要把她按在墙上狠狠亲一顿结果把她吓到怎么办?
反正这个念头也不是第一次,早在她喝“兴奋剂”直叫难喝时他就有了,又或者,早在牧曲机场她在安检口向他挥手告别时就有了。
本来,安排进州立刑侦中心的见习女探员只有丁涵馨一人,按照户籍所在地,赵苏漾应该去千樟市立侦查局的。她最后怎么会到州侦查局,恐怕只有岑戈心里明白。
淡定,岑戈。
☆☆☆
“顾明的家人报了失踪。”言青在两天后反馈说,“他妻子终于说了实话,顾明在车祸当天用私人号码给她打电话说遇到事qíng要出去躲一躲,随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他的另一个业务手机号我们查了,一些关键时间点打进的电话都来自同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亭附近jiāo通头到了夜晚视线非常差,根本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