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看不过, 简单画了个妆。随后, 拎着箱子下楼,步伐平缓。本来还在庆幸可以趁家里没人的时候,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却不想正好在大门口,碰上了刚刚到家的唐知镜。
父女俩隔着东风,这么远远的望了一眼,下意识选择的第一个举动, 都是把眼神避开。
助理见状,掂量情形, 大概也能猜出七八分, 附耳和唐知镜嘀咕了两句后, 自己开车先走了。
而后眉目含怒的人就朝唐晓走了过来。
不算抢,也不温柔,从她手里接过行李:“去哪?”
这是爸爸开口对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医院。”
唐知镜顿了片刻, 回想起从张伊文那里听来的经过之后,叹气问:“你那个朋友还好么?”
“好不好跟你没关系。”唐晓并没有气他的意思,她是不想从唐知镜那里听到任何为张伊文求情的话。
“晓晓,你别倔。不管你想不想面对,我和你妈妈都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
“那你还……如果不是你打了你张阿姨,伊文也不会去闹,也不会……伊文她也是心疼她妈妈。”
“噗——”唐晓听完笑了。釉色的唇彩展开,被冬日正午的阳光一照,泛出一层淡淡的亮色高光。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她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唐总爸爸嘴里,听到这么幼稚的因果假设。
“笑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把自己的行李抢回来,“本来我没想这么早和你面对面道别的,但既然碰上了,也就不等了。”
她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对着寒风吸鼻子:“爸,我不会去美国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和你生活……只请你按照离婚判决书上定的抚养费,每月定时打到我的卡上。你那么大一个企业也不差这点钱,大学毕业,我会还你。”
临了还跟着解释了一句:“本来我也想有点志气,不管你们开口,可大学的学费…艺术专业本来就烧钱……凭我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状态也没办法自己供给学费…我还不想辍学……”
“晓晓,你别这么说。”唐知镜有点懵,这么多天因为离婚案、因为她们姐妹两而烦闷无比的心情,被唐晓这突如其来的退出给压了下去。大概是因为愧疚和自责,嗓子眼儿泛苦,“抚养费是我这个当爸爸的应该给的。”
“嗯,那谢谢你。”唐晓云淡风轻的笑,拎着自己的行李从唐家偌大的公寓台阶上缓步下去。
望着那个纤瘦决然的背影。
唐知镜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唐知镜本以为,以她从前的性格,会为了自己朋友,叫上一帮人也废伊文的一只手……
“晓晓……”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人又转回来,在台阶下面,逆着光,迎着过往,“祝你幸福,爸爸。”
……
其实唐晓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淡然的说了出来。
最后拎着自己臂长的甲壳行李箱,在街上漫无目的逛。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再和曾经那个醉生梦死,不学无术依仗父母的自己,做最后的挥别。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整个地表的气温骤减。
她抵不过严寒,在一家咖啡厅停下,进去点了杯卡布奇诺。坐在靠窗的地方,朝马路对面的人看。
苦笑摇摇头:“跟了一天了。还跟?”
这家咖啡店的玻璃正好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能看见外面。
唐晓盯着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兀自嘟囔了这么一句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提示音响后:“外面冷不冷?”
“冷。”黑小子因为冷,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夹着腋下,大臂处的肱二头肌将整个皮夹克外套都撑了起来,可等回答完问题,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慌忙的解释,“我,你……”
“进来。”
“嗯?”
“还不快进来!”
“哦哦,好。”曹泽有些惊喜。因为从电话里听上去,唐晓带着笑意、并没有生气。
等来到店内,桌上摆着两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
一杯被唐晓捂在手心里把玩,另一杯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喝点吧。从早上跟到现在,还没把你冻僵?”
“你…你知道啦?”曹泽尬笑,赫赫两声,撸下头上的针织帽,搓手,附身坐下。
唐晓没看他,还盯着外面往来的人群和车流。
她的妆容和打扮没有往常那般强势,可就静静坐在那里的样子,还是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唐晓长得漂亮,可她的漂亮和白尺那种软蠕白嫩的漂亮不一样。
天生的狭长丹凤眼跟两把刀似的,长睫毛一落就合上刀鞘,一抬就锋芒毕露。
所以总是给人一种错觉,若不是她主动接近谁,谁也别想接近她。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的口。
姑娘头终于从窗外的街景里转了回来,手捏着勺子,又往咖啡里加了点砂糖:“我先说。”
“……”曹泽呆,反应过来之后急点头,“哦。好。”
这才进店没多久,他浑身就热了起来。就在伸手准备拉开皮甲外套的拉链时,对面的人轻轻深呼吸了口气。
那是曹泽第一次听唐晓谈起自己的过往。
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从她发现唐知镜的外遇开始,到她妈妈搬走,到张家那母女两正大光明的进了唐家的门。
从她还是一个背着画夹每天周末跑兴趣班的好学生,到天天沉沦夜店,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的问题生。
她眸子看过来:“……曹泽,你知道么。在得知我爸出轨后,我一直在想办法改变我爸,他在外面留夜,我就跟他闹,在家闹,去公司闹。后来,看到我妈得知后一脸漠然说随他去时的表情,我又开始试图改变我妈,我在外面到处惹祸,想让他们一起关心我,想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说的时候表情明明凝重,可下一秒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到现在,我才算是真正明白,我最应该改变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从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它说: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年少轻狂,我想改变整个世界。
当我人到中年,我发现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我只好向自己妥协。我退而求其次,想改变这个国家。
当我人到老年,我发现,我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国家。我再次向自己妥协。我想要改变我的家庭。
但当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时候,我回首一生,我碌碌无为。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当初就从改变自己开始,或许,会有另一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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