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冲击力把狼狗摔得老远,男童压在上面,惊心胆颤的瞪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利嘴,一时不知该不该起身。
贺兰芝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梅枝,回过神后看到那男童脸上无助绝望的表情,轻声说道:“管家,救救他吧。”
管家叹了口气,把贺兰芝放下,“你别动,我去。”他走过去,一把拎起男童的后衣领,发现下面的狼狗暂时晕过去了,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臭小子,你故意的。”
“我……我……”男童被勒的满脸通红,心思被戳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好了,以后小心点。”管家把男童在贺兰芝面前放下,正要牵过贺兰芝的手,没想手里一空,看到他把油纸包打开,递给了那人。
“给你吃。”
男童看着眼前香喷喷的包子,和长相如玉的娃娃,脏污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粉色,他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唾沫,“真的……给我?”
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和年龄不符,贺兰芝又走近了一些,把油纸包摁到了对方的胸口,“给你吃,不用和狗狗抢了。”
“……”男童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又抬头看了看贺兰芝手里的梅花,鬼使神差的说道:“这个……这个也给我,可以吗?”
贺兰芝有些犹豫的皱起小脸,这支梅花开得最艳丽,所以他一眼就看中了,“不可以。”
男童失望的垂下脸,那可怜的模样倒是叫贺兰芝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很喜欢?我家里种了很多,要不……”
“管家!我们收留他好不好?”贺兰芝拉了拉管家的衣角,恳求道:“你看他这么可怜,这么瘦,如果我们不管,肯定活不下去的。”
男童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他不敢看那管家的眼睛,瘦小的身子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着。
管家弯下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亲人呢?”
“我……我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男童低声说道:“我从小就在流浪,别人……都叫我小乞丐。”
“管家……”贺兰芝又拉了拉衣角,“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恩……就跟我姓贺,叫……春生!对,春生,你看,生机盎然的春天马上就来了,不是吗?”
“春生……”男童呢喃着这个新名字,似乎有一股强大而温柔的暖流沿着四肢百骸冲刷着灵魂。
他愣愣的看着对方扬起弯弯的眉眼,对自己说道:“我叫贺兰芝,你叫我芳林就好!”
管家审视着男童,想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春生,这是我贺家的小少爷,你就当他的……小跟班吧。”
冷冽的寒风吹散了一地的梅花,清雅的花香带着暖意融进了他的心脏,男童擦了擦泛红的眼睛,轻声念道:“芳林,芳林……”
第3章 三 意乱
又是一年春天,却比十五年前的那日暖和了许多。
两个孩童,如今都已长成了身貌俱佳的少年。贺兰芝因为从小的体弱,看起来比贺春生瘦弱一些,但长时间浸润在书画世家里的他,果然看起来和他的名字一般,芝兰玉树,眉眼如画。
贺春生就不同了,四肢矫健,面容俊朗,充斥着少年独有的茂盛的生命力,明明比贺兰芝还小三岁,却高了对方不少。
“今年的梅花开的真早。”贺春生挑挑拣拣,折下几支梅花,捧到了书房内。
“春生,我说过,别老是折那些梅花。”贺兰芝放下画笔,轻蹙着眉头,看到对方自顾自的将梅枝插进了花瓶里,摆到了自己的画边,粉色的花朵和那画纸上的梅花相映成趣,“花被折下,不久便会死去。”
“芳林,你不是最喜欢梅花么,喜欢的东西,就要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贺春生不以为意,还摘下了一朵梅花,故意别到了对方的发间,“好看,真好看。”
“你!”贺兰芝被逗得脸颊泛红,狠狠的瞪着意气风发的少年,辨解道:“喜欢也不一定要占有啊,如果这份喜欢,会把人摧毁,我宁愿放手。”
贺春生看着与自己较真的人,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随即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明年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给你折梅花了。”
“我怎么可能求你……”贺兰芝摘下发间的梅花,不禁想起了曾经初遇的那天,“当初,明明是你求着我送你梅枝。”
闻言,贺春生不自在的别过脸,贺兰芝小时候长得太漂亮,他还以为是个女孩,虽然知道自己和他是云泥之别,私心却想得到他喜欢之物。
意外的是,他竟然是个男孩,更意外的是,他收留了自己。
至此,贺春生自始至终都忘不了,对方给他取名,对他微笑的那一幕,好像冬雪消融,万物生长,春暖花开。
“我……我给你去沏一壶新的龙井。”贺春生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壶,他畏寒,不能总是喝凉茶。
贺兰芝点点头,对这样的照顾早已习惯。他曾经偶尔想过,若是有一日,贺春生要独自成家,离开这里,他要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再也放不下。贺兰芝发现,对方长久的陪伴,竟然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种下了深厚的根基,一旦狠心拔出,怕是牵扯着血肉,会伤的体无完肤。
贺兰芝看过很多书,他知道自己的这番心思已经跨越了正常的友情,但是,他不能把贺春生拉进深渊,他长得这么俊朗,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姻缘,而自己……
贺兰芝看着书桌上,管家送来的帖子,不知道又是那户人家的小姐,要和他相亲。他用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好几户人家,几乎把城西一片都得罪了个干净。
父亲从一开始的责骂,到失望,到现在的放任,他都看在眼里,愧疚几乎要把他撕碎,尤其是注意到父亲逐渐花白的头发,和越来越佝偻的身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贺春生刚刚泡好新的龙井,还未走到书房,便看见管家叫了贺兰芝去花厅。
花厅,难道又是……贺春生抿紧了嘴角,偷偷的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一位长相清丽的小姐正坐在里面,看到贺兰芝的那一瞬,眼里闪过的惊艳和娇羞,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躲在窗边,看里面的两人谈着诗词歌赋,而自己愈发显得像低落尘埃的泥土。
贺兰芝勉强附和着,攀谈了好一会儿,才送走了对方。他和管家站在大门口,遥遥望着远去的身影,柔和的春风吹起了他的发丝,心口却一片苦涩。
管家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总是很严肃的面孔露出一丝不忍,他说道:“老爷说,今年要尽快把春生送出去。”
“什么?!”贺兰芝惊愕的偏过脸,立刻又觉得自己的情绪太露骨了,他暗暗握紧了手,压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要送走他,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不想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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