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阳是A市下属的一个区县,车程两个小时。这里山清水秀,环境优美,森林覆盖率高达80%,被誉为A市的“城市之肺”,县城东北部的白龙山和青龙湖是国家5A级景区,周围度假酒店一个字:贵!两个字:贵贵!三个字:住不起!。这次的项目是也是临近景区的一块高档别墅,用地面积不大,但拿地的楼面价却高得咋舌。开发商希望走古典奢华路线,将建筑与自然山水融为一体,因此搞了一个声势盛大的投标。我们事务所便是投标人之一。出发之前我看到周仁手里的人员配比名单,皆是我们所的能人。
我、周仁,主创姜科垣,加上司机老王,四人十点出发,十二点不到就抵达了善阳县大酒店。只是山里的路弯道太多,我被晕得七荤八素。勉强在酒店刨了两口午饭,还遇到好几个同行的竞标单位。看到甲方是把设计单位统一打了个包,一起带过来看场地。稍事休息,眨眼功夫就两点,周仁接了个电话,说与甲方一行马上到了,于是我们一行人去酒店外面迎接。
刚出酒店门,就见着一辆奥迪刚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两人,一人是司机,大概四十多岁,微胖,面相很和善;另外一人从后座出来,大概三十来岁,利落的短发,白色衬衣,深色裤子,人很精神,也很帅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周仁领着我们阔步朝俩人走去。
“您好你好,阿肯大师,”周仁忙忙与他握手,“您大病初愈就就远道而来,真是我们事务所的荣幸。”
“How do you do,ZHou(你好,周先生)。”年轻人伸出手来,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建筑师了。
“周总就不敢当了,叫我小周就好了。”周仁忙道。
小周?我忍不住看了眼周仁,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居然在一个三十来岁人面前如此厚颜装嫩。
那人不置可否,侧身向我们介绍,“My driver,Tao。(我的司机,陶)”
“你好陶哥,”周仁与他握手,又向建筑师介绍道,“阿肯大师,这是我们所主创,姜科垣;这位是我们所的——嗯——助理建筑师,程宁,这次也兼您的翻译。”
这人居然叫阿肯,真是好奇怪的名字。
那位名叫阿肯的建筑师笑笑,终于冒了句母语,“互相学习。”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慢慢说道,“今天就辛苦我们的美女翻译了。”
“哪有哪有,”我未想到他会忽然提起我这个末将,忙堆叠一脸职业笑容,“这正是我求之不得地学习的好机会呢。”
双方寒暄片刻,开放商老总也到了。老总姓胡,大腹便便,亲自上阵,看来也是对这块地看重至极。一行人十几个人,各自子上车。王师傅带着周仁和姜科垣一辆,而我作为翻译,被安排和阿肯建筑师、地产商一辆。
建筑现场靠近景区,从县城出发又是大概20分钟,我坐副驾,被山路绕的晕晕乎乎,胃里正泛着酸,忽然听见后面有人拍了拍我的靠背,问,“程工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我一惊,原来问我的人是阿肯,忙道,“还好还好。”
“Tao,你稍微慢点。”阿肯说。
“好的,”陶哥朝我微微笑,“山里有些颠婆。程工哪里人,不常走山路吧?”
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
“那应该对这种山路比较熟悉呀,”陶哥说,“没想到你还晕车。”
“这个……可能是小脑还未发育完全吧。”我只好承认。
车上三个男人都笑了。
一路颠婆,我好歹坚持到了终点。而刚刚一下车,我就控制不住了,忙跑到一边稀里哗啦把中午吃的汤水全部吐了出来。等我回头,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往里面走,我们所的人在等我,我赶紧跑过去,“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
“你没事吧,小程?”周仁问,语气是很关切,但是看上去好像有点后悔带我出来的样子。
“还好还好。”我连忙做出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我现在舒服多啦。”
周仁点点头,“那我们走吧,场地还在东面十分钟路程的地方呢。”
我们迅速追上大部队的步伐。场地与城市道路并未直接接通,目前只有步行小道进去。时值初秋,A市明明还在闹秋老虎,而这里却是林荫庇路,十分凉爽。两侧均是蝉鸣鸟啼,迎面之风沁人心脾。拐到一山转角处,忽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中间地势平坦宽阔,周围青山郁郁,临水之处芦苇摇曳,隐约可见野鸭游弋。
“真是好地方。”周仁忍不住赞叹。
“是吧,”胡总颇有得意,“说实话,善阳县的高端度假酒店我都住了一个遍,但任选一个,都比不上我拍的这个场地。当时这块地拍卖的时候,虽然价格实在是贵,但是它贵的值得。只要将来建成,这便是善阳县高端住宅第一家,资金翻倍收回是不成问题。”
几个设计单位的人环绕着胡总,均露赞同之色。
胡总又道,“当然,这也得靠你们建筑师才能实现这美丽的蓝图。当然,这次我也隆重邀请的阿肯大师来替我把脉,阿肯大师,您看看,这块地到底怎么样?”
众人目光云集阿肯,但他并未马上说话,他只是安静地极目远眺,似乎已经沉醉在这美丽山色里,又侧头环顾周边山势,神情很是专注。
侧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鼻梁异常挺拔,显得侧脸相当立体。
然后他点点头,蹦出来一个词,“Pefect。”
“啊?”周仁和胡总都异口同声问道。
“完美。”我连忙发挥我的翻译作用,“完美的意思。”
胡总喜形于色,“您能详细说说吗?”
阿肯:“内气萌生,外气成形,内外相乘,风水自成。”
“啊?”这次不管是周仁和胡总,我也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句。
不说中文不流利吗,怎么直接蹦古诗词了?
阿肯倒也不管我们,他寻了一根树枝,蹲下来,忽然看着我,“Come(过来)。”
我跑过去,蹲在他身边。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山包和一条河,我看出来,正是画的我们的场地。他慢慢说道:“三面山,一面水,北边高,南边低,”然后他画了几个箭头,吐了一个英文,“Atmosphere(气候)。”
说完他便对上我的眼睛,好像在等我翻译。
我:“哦,他说,气候、气氛。”
“气候?”胡总一头雾水,“什么气候?”
“这个……”我转头去看阿肯,却见他已经扔掉树枝,站起来了。“这个,就是这么说的,对吧?”我也站起来,虚心地请教阿肯。
谁知他金口一张,蹦出来个:“NO.”
说完便操着手,闲庭信步地朝远处风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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