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根烟,拉开客厅的窗户。
从客厅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街道和街对面的小公园。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微风阵阵。苍穹和湖水无比透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冬天的低温让这里的空气更舒爽,很冷,却又十足醒神。
然姐吞云吐雾了一会,对未连道——“你看,那些被主家牵着的都是秽种。街上是,公园是,房间里也都是。你认为你救得了谁?”
“我不知道,”未连说,“所以我尽力救离我最近的一个。”
“你太自以为是了。”然姐说。
未连不接话。
然姐说,“我每年可以接触到很多外国人,很多外国人都打着救赎秽种的旗帜来到这里,他们做公益,做宣讲,他们说着人权,喊着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口号。他们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然后一浪过后,又全部干涸在沙滩上。”
然姐又说,“蛇国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保护它各种制度的不仅仅是人民高度统一的认知与凝聚力,还有它古老悠久的文化。一般有着这样文化根源的土地,要改变它的风向都是很难的。所以能接受的人就成了蛇国人,继续维护着它的传统。不接受的都走了,也算是大浪淘沙。”
然姐再说,“在你之前也有无数的外国人都做过努力,可他们都失败了。你又有何德何能,自信能超过他们呢?”
未连不能,他知道自己不能。他也没有过任何宏图壮志,希求改变整体的现状。可当他伸手能够得到的就有一个可以被拯救的人时,他做不到连这点希望都放掉。
“至少我能救一个,”未连说,“这一个人本来会死,我救了,他就不会死。这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可在我能做到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尽力而为?”
如果未连前一天晚上没有拦下,那小斌已经被强暴了。如果他早几天没有拦下,或许小斌已经被打折了腿或胳膊。如果再早一点他没有拦下,那小斌的牙齿会被打掉,视网膜或许也被打得脱落。
但现在都没有,小斌还是完整的,暂时的,但毕竟仍然是完整的。
未连和然姐无法达成一致,而似乎后者也看出了这一点。
然姐把烟灭了,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最终然姐深深地舒了口气,道——“等下一个课题结了,你有空可以去一下首都商莲,那里有一个蛇国人自己办的基金会,它是救济底层秽种的,或许能给你一点启发。”
然姐说完又多坐了一会,确定未谦差不多到家后,便起身离开。
也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提醒,让未连相信蛇国并不是一片黑暗。
它还有一束光,而未连要试着找到光源。
第37章
送走然姐后,未连焦虑得等着未谦回来。
他相信这一次未谦至少不能像上回那样当成没事人了,可事实证明未谦真的可以,他就像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一样,回到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用什么态度跟未连说话,就用什么态度。
未连看着未谦吃饭,喝水,讲笑话,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些对未谦来说真算不上什么事——每天都有秽种伤残,他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但他仍然是有一点点微妙的改变,这表现在未谦的回避上。
不论未连怎么想,在未谦清醒的时候,他都没有做率先开启话题或者率先恶化关系的那个人。
当天没有,第二天也没有。
他似乎意识到弟弟在这方面与自己的格格不入,也明白若是针锋相对,两人都不好过,干脆让它翻篇,不再旧事重提。
未连对此很感激,小斌也就着这样的缓和,慢慢恢复了镇定。
但未连和小斌的关系却变得越来越微妙。
未连原先以为自己的声明能起点作用,至少能把两者拉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小斌太乖了,乖得完全不靠近未连,只会在缩回窝里时偷偷地哭,以至于一整天眼睛都是红着的。
未连真的看不下去,最终僵持了不到一个星期,主动找到了小斌。
未连说,我错了,我说话伤害了你,你别哭了,快擦干眼泪,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斌抹眼睛,说我没有哭的。
未连又擦他的脸,一擦,小斌整个人就在抖。
未连心说自己真是作孽,对小斌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小斌笨笨地推未连,又自顾自地继续擦脸。
未连真的受不得这个,最终还是把他搂进了怀里。
“我都说我错了,你别这样了。”未连叹息,“你服了你了,你说吧,我怎么做你才不哭。”
小斌说我没有哭啊,“我真的没有哭,我不哭的。”
未连说你还没哭,你知不知道你眼睛肿成什么样了,那你笑一个给我看,你笑了我就信你。
小斌真是笨,他就这么顶着脏兮兮的脸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狼狈,又滑稽。
小斌说,我笑了,那小未先生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未连心说完了,看来他真的和这个小玩意萌发了不一样的交集。
就冲着这又丑又笨拙的笑容,小斌的表情像烙铁一样在未连的心头烫下了一块。
未连没有拒绝的力气。
那天晚上他亲了一下小斌的额头,试探的,轻柔的。
小斌没有再笨拙地把他推开,而是睁着眼睛,好奇又感激地望着他,用胳膊虚虚地环着他。
直到未连松开了手,再一次让推拉门隔绝了两人相接的视线。
那一刻未连没有想未谦怎么办,没有想未来怎么办。他的嘴唇还残留着小斌的体温,胳膊也残存着小斌的力道。
他喜欢小斌,很喜欢很喜欢,而这一份喜欢与对方是否是秽种没有关系,与他是自由民还是外国人也没有关系。
第38章
也因为这一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上了一个台阶。
新学期开始之后课题又多了,每当有了国家级的课题中标,未连就没法按时回家。
一开始未连还有些担忧,怕未谦哪天又喝了酒,再次失控,但几次偷偷问小斌并得到小斌的否定后,未连也逐渐宽了心。
未谦还是克制的,如他所言,至少他还看在自己和未连是兄弟的情分上。
未连也得以专心工作,一门心思扑在课题上。有时过了饭点才到家中,而有时候甚至是到了晚上十点过后。
每当这时,小斌就会给他留一桌的饭菜,再点着客厅一盏橘色的灯。
未连说,以后我回来了,你就从厨房出来。你给我留的饭菜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
小斌起先仍然不愿意,但好几次未连回来后又钻到厨房去叫他,久而久之,他也听了未连的话。
门锁一响,他就从狗窝翻起来。
未连一落座,他就从厨房蹑手蹑脚地跑到侧旁。
未连会把碗里的一半饭菜装给他,让他拿着勺子叉子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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