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情人_北不静【完结+番外】(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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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佃农们在冬天里清闲,很有些人心灵手巧,刚送来了不少新鲜物件,有贝壳做的小乌龟,桃核雕的八角亭,还有黄杨木根做的孙大圣。关霄觉得这些玩意乍一看都很不知所云,玩起来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但也耐着性子敷衍了半天,最后人都散得七七八八,桌上一碗粥仍然没人动。他索性吩咐人把桌子收拾了,抬脚往回走,打算去跟提前离席的曹老太太打个招呼,回去睡觉。

  木门雕花,让这房间像个精致的鸟笼子,笼子门微开着一条缝,人声低回,他脚下蓦然停住了。里面灯火昏黄,隐约似乎有一个瘦削的人影靠在脚凳上,正跟榻上的人说话。却只听曹老太太没好气地笑起来,“……让江家那孩子回来报信?亏你们想得出来,隔着十几里地呢,只怕没预计她能有用吧。”

  林积的声音依旧哑得厉害,笑着咳了两声,“我猜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平白让她送了命,多不好。果然他们有枪。”

  “如今你是明白得很,当年要是这么明白就好了。我那孙子其实……”

  曹祯戎让她来,便是让她跟曹老太太软一软心结。曹老太太提起曹尔明,便有半晌没说下去,林积也没有接话,但曹老太太上了年纪,越发通透,突然咳了一声,转而说道:“阿岚那孩子看样子极聪明,你怎么骗她下船的?”

  林积说:“骗不了,我只好叫她答应来日帮我一个忙。”

  “你大小姐握雾拏云惯了,有什么好叫人帮忙的?”

  林积笑道:“那可说不准,没准是倾宅托孤,也没准就是买一盒点心。风水轮流转,从前谁想得到曹伯会帮我呢?只是一诺千金重,脱口便是分量,阿岚懂这心意便是了。”

  又是半晌寂寂,曹老太太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行了。你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你曹伯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曹家上下人多口杂,没得让人说我老太太没心没肺,今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你也难过得很,我替你做主,不必去见你曹伯了。”

  林积也知道曹祯戎的意思,加上锋山府旧部们多半也是曹祯戎的旧同袍,都早已到了,所以她一开始到迁乡就不曾大张旗鼓,这时松了口气,起身推门出来,见外面是关霄,微一颔首便走在他前面,默不作声地走回后院厢房。关霄一路并不开口,直到她走上木廊转了个弯,才强压住火气,“吃饭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绰ne我绰ne我又差点忘记更新ne!

  ☆、三十张船票

  林积胡乱点了点头,推门便走进房间,脚步虚浮,反手合上门窗。关霄在廊下站了半晌,见她灯也不点,屋中半晌黑魆魆,终究觉得有些异样,正在思忖,忽听房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响,立即走了回去。门被踢开,他蹲下去看了她一眼,一时没敢动,脱口低声喊道:“阿七?”

  茶壶碎片满地都是,林积蜷在桌角,吃力地半睁开眼,齿列咬着泛白的嘴唇微微一颤,没能说出话来。

  关霄探手去她额头颈间,只觉触手滚烫,腰背后也全是涔涔冷汗,心里不由一沉,知道还是因为受了寒。他把瓷片拨开,手穿过腰腿将她打横抱起,正要放在床上,又被林积拉了袖子,多说一个字都极艰难似的,促声喘了一口气,“……你回去。”

  见关霄没有答言,她重复了一遍,“回去。别跟我来往。”

  关霄踢开碎瓷片,倒了一杯水自己喝掉,背对着她说:“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林积合了合眼,只好说:“别声张。”

  门外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和笑闹声,关霄放下水杯,从箱中翻出大氅给她披了,又出去问了医馆在哪里,背起她出了门。

  冬夜月朗星稀,口鼻中呼出一团团白气,全柔软地蒙着。乡间小路上犬吠不绝,反而越发觉得四野寂静。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积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我自己走。”

  关霄竟然难得没有生气,“你又不重。”

  他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林积有一次被林碧初拉去喝酒,但林积那时量浅,三杯黄酒下肚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连鞋子都走丢了一只,上楼梯上得踉踉跄跄,他怕吵醒隋南屏惹她挨骂,连忙把她背起来回房,结果没走两步,脚下一崴,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楼梯。

  刘妈和隋南屏正要走进来,关霄吓得把她拖进楼梯下的储藏间,听着她们走远了,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林积头上摔出了一个红印,却笑得直不起腰,像喝了雄黄酒的白蛇,“还射击冠军呢,走路都摔跤,李巴陵都不这样……”他那时气急败坏地抄手拿马鞭头戳她的腰:“还不是因为你重死了!”

  林积轻软的呼吸拂在他耳后,关霄却抿了抿嘴,“吸进去冷气,当心得肺炎,我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她果然不笑了,关霄又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水路上一天成百上千条船,偏偏你被打劫,水匪随手拉一个人垫背,偏偏你在旁边?”

  林积知道他是怕自己睡着,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无意识地呢喃,两个字十分低弱含糊地落出唇齿,关霄只是停步将她往上托了托,继续向前走去。林积渐渐地听不到犬吠儿哭,一会周身冷如寒冰,像是重新被按进了冰冷腥臭的河水里,一会又像被炮烙的比干,神志昏昏沉沉,身上披着轻盈的毛皮大氅,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压进地底,直到坐在了医馆的圈椅中,才觉得身上一轻。

  关霄把大氅剥下来,拿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转身把大氅铺在气味可疑的床榻上,将林积按在榻上让大夫诊治,自己走到外间跟医馆的伙计吩咐了几句话,这才走了回来,“怎么样?”

  须髯皆白的大夫看着他摇了摇头,“体虚阳亏,寒邪侵肺,不大好。先用一剂药,稍等。”

  他便在圈椅中坐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拉过她的手来把五指展平,揉了揉合谷穴。那只手极瘦,皮下隐约可见青蓝的血管,手心滚烫,小指却有些红肿,他凑近看了看,发现那应该是这些天在水上受冻攒出来的冻疮,忍不住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出了一会神。她的五指已经烧得有些微微的痉挛,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起身推开门,“她在抖。怎么回事?”

  大夫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推伙计去熬药,又找出砭石板和药酒,“血淤住了。这不成,先刮痧。”说着已经扯过林积的手臂来,一面将她翻过来展开,一面低声说:“劳驾先生帮手,解一解夫人的衣扣,才好刮到背上……”

  话音未落,只觉手腕一凉,被关霄握住了。他哑然道:“先生怎么了?”

  关霄的脸色极差,看了林积一眼,接过砭石板,僵硬道:“刮什么穴位,你跟我说。”

  年轻夫妇难免面皮薄,大夫见得多了,又见关霄认得清穴位,手法也懂得不错,便把板子留给他,抽身出去。

  关霄关好门,探手去解林积的旗袍。盘扣是一尾尾金鱼形状,鱼尾在织锦缎上游曳,领口,襟前,侧身,一共九尾,被他依次开膛破肚,鱼眼的红珠犹自观望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看他的十指破开面前嫩菱角的壳,剥出内里雪白匀停的肌体,轻轻在怀中搂了一晌,又将她放平在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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