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那么痛,就咬我吧!不要自残了!”吴鸣说着,把手臂伸到了宋新仁的嘴边。
宋新仁已经痛得失去了理智,眼见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臂伸过来,也不管是谁的,张口就咬。只要能缓解头痛,此刻让他茹毛饮血去吃人他都愿意。
锋利的齿尖刺进肉里,尖锐的疼痛如闪电般贯穿了吴鸣的全身,他从未试过这种痛,也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啊!”
吼声响彻深林,宋新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吴鸣感觉那坚硬的牙齿已经碰到了他的骨头,那骨头与骨头的碰撞,让他全身都泛起了战栗,眼泪哗一下就掉下来,仿若决堤。
冰凉的泪水一连串打在宋新仁的后颈上,浸润了他脑中的焦灼。渐渐地,那种非人可以承受的折磨缓解了,他感觉疼痛正如退潮般退去,理智渐渐回笼。
24
经过这一番折腾,宋新仁的高烧竟然奇迹般退了。但他整个人还很虚弱,吴鸣扶他半躺在树下,用树叶盛了一点清凉的溪水,送到他嘴边。
宋新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吴鸣的右手臂,那里,用撕成布条的白色T恤缠裹着,洇出一大片血红,可见这伤口当时流了多少血。宋新仁发狂的力量自己很清楚,连贺丁丁这样的退伍特种兵都不一定能制服他,更何况是吴鸣。所以在他还有理智的时候,他冲着吴鸣吼,让他先走。他万万没想到怎么会有人这么蠢,不仅没走,还把自己鲜活的血肉送上门来让他咬。刚看到那两个血窟窿的一瞬间,宋新仁的脑子“轰”的一声,仿佛被炸成了废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无论面对多大的危机都能随机应变面不改色甚至谈笑风生。但那一刻,对上吴鸣红肿的双眼和被咬伤的手臂,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差点虚脱。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吴鸣也什么都没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了,黑暗就烟消云散。
他麻利地把T恤撕了,包扎好伤口,然后把宋新仁扶到树下,自己去盛水。
“再喝点儿水,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可坚持不了多久。”吴鸣一开口,声音全哑了,说话比哭起来还难听。
宋新仁的头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心痛,悄悄蔓延上来。但他不想被看出端倪,顺从地就着吴鸣的手喝了一点儿溪水。
吴鸣担心地望着他:“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宋新仁点了点头。
吴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不该问:“你刚刚……”
“是头痛。”宋新仁勉强一笑,“他们是不是跟你说我有神经病?”
“……”
“其实是爆炸引起的,我脑子里,有一块炮弹的碎片,总是喜欢折磨人。痛起来,我连自己都打。”
宋新仁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甚至有一点冷幽默,吴鸣却笑不出来。
“除夕之夜你跟我说的,是真的对不对?”吴鸣迅速将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你真的二十岁才回到宋家,而且路上遭到了埋伏,那群人的手段与伏击我们的人一模一样。你因此受了伤,才会留下这个病根。”
“有真有假。”宋新仁不再瞒他,“爆炸是真的,失忆是假的。”
“所以你记得二十岁之前的事?你是和庆祥叔还有小宁儿一起生活的吗?”
宋新仁惊讶:“你?!”
吴鸣道:“之前我骗了你,你睡着时的确说了梦话,扯着我的手一会儿叫庆祥叔,一会儿叫小宁儿,一会儿又叫妈妈。我看你那么紧张,怕自己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机密会被你灭口,所以没说……”
“……”宋新仁嘴角一抽搐,“你想太多了。庆祥叔是宋家老管家的儿子,虽然已经离开宋家不问世事很多年,但他们欠我母亲一个人情。那时候我父亲和叔叔争权,母亲怕我受到牵连有危险,便把我偷偷送到了庆祥叔那里。我在那里隐姓埋名生活了十几年,直到二十岁才回去。”
“那他们现在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回去之后我便和他们彻底断了联系,只知道他们搬家离开了那个小镇,从此杳无音信。这也是庆祥叔的意思。初回宋家,我根基不稳,自身难保,若是暴露了他们,只怕被追杀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而且,”宋新仁静静地说,“庆祥叔的上一辈当初离开宋家,就是想过普通人简简单单的生活,不想再被卷进任何纷争之中,我这个天煞孤星离开他们,他们只会生活得更好。”
吴鸣愣了半晌,心想,你才不是天煞孤星,你分明就是颗定时炸弹。
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做手术将碎片取出来?”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成功,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死在手术台上,是你,你会赌吗?”
吴鸣无言以对,他做不出选择。
宋新仁笑笑:“我不敢赌。我还没有接管宋家,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吴鸣嘟囔道:“你不会死的。祸害遗万年!”
他说着,将宋新仁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往树上仰靠过去。
宋新仁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能这么欢快而紧张地跳动。他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臂,把吴鸣的头轻轻拨到自己的肩上。
吴鸣没有抗拒,他实在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夜晚的山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吴鸣赤裸的上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宋新仁仿佛是这空旷山林唯一的热源,他忍不住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宋新仁从身后揽着吴鸣的肩,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两个筋疲力尽的人互相依偎着,这一刻显得静谧而又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宋新仁突然开口:“吴鸣,你是不是喜欢我?”
吴鸣想也没想就说:“我是直男。”
宋新仁突然笑了,他笑得好大声,边笑还边咳嗽,吴鸣都能感受到他胸口剧烈的震动,震得他耳膜疼。
“有那么好笑吗?”吴鸣不满了。
“对不起。”宋新仁说着,手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握住了吴鸣的手,“对不起,我不应该笑。”宋新仁的五指从吴鸣的指缝间插进去,将他的手牢牢扣住,“睡吧。我们再休息会儿,坚持到贺丁丁找到我们。”
吴鸣瞟了瞟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什么也没说,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黎明将至,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头顶传来了巨大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宋新仁被吵醒了,他推了推怀里的吴鸣:“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
吴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向头顶一望,欣喜若狂。立马蹦起来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破烂T恤,冲着直升机又跳又叫:“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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