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也好,不管他是手下留情还是终于嫌我碍眼,我都累了。”
陆棠呐呐无言,他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纪青川相比霍云峰,还算个谨慎的人,所以这段过去他并没有查到太多,故此一直耿耿于怀,忍不住要盘问。梵细雪的坦诚出乎他意料,可是也更令他心痛。
梵细雪说完之后,自己笑了一声:“怎么,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陆棠强笑着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难看的脸色影响了梵细雪。
梵细雪伸手揽过他脖颈,轻浅地吻了吻他,语气缥缈得像一触即碎的泡沫:“他们有一点没说错,我的确是愚不可及。如果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套问纪青川的底细,那么你满意了——”
“我没有这种企图!”陆棠吓得翻身坐起,面如土色,但梵细雪却很哀伤地对着他道:“我也希望你至少能忍住三年不要有暴力倾向,我对我自己遇到人的运气……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陆棠干涩地咽了一口唾沫,紧紧握住梵细雪的手要解释,但梵细雪仍是一脸刻意的淡然,眼神飘忽不肯看他,陆棠这才发觉自己问得太不是时候。
“我回国之前,和你通过电话,看过你的照片,说实话,我都很害怕见到你,因为我、我——”陆棠捂着脸小声说:“我真的喜欢你。”
“有人提醒我你和纪青川有段过去,让我谨慎点,因为我参与资助了纪氏基金会很多项目。但我那时候还以为你们应该是和平分手,我热心公益,应该是加分项才对。”
“见了霍云峰那样对你,我很愤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纪青川那里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我没有完全坦诚,对不起,但很快我和纪青川有洽谈的约定,我不能抱着这种‘你是不是也是个人渣’的怀疑去见他,我怕我干出出格的事。”
陆棠苦笑:“结果现在我知道他真的是个人渣。”
梵细雪长久地沉默,最后道:“你还是去见他吧,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别透露我的事。”
“今天是我太冒犯,细雪,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知根知底,本来就是我这种出来卖的人的职业道德,我没有生气,不用提原谅的事。”
梵细雪说完,自顾自倒头就睡,还卷走了自己的被子,一点也没给陆棠留。
其实对其他人他不会这样喜怒形于色,不知不觉间,他已容许陆棠前所未有地接近自己——
只不过小小的教训还是要有的。
陆棠盯着梵细雪的背影,心里火烧火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悔不当初。
“怪不得那些损友都劝我别回来见你,他们说我太有病,这样沉迷,早晚会失去自我,我现在已经是忍耐着的状态了。”
听着他垂头丧气地咕哝,梵细雪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扬起了一抹微笑。
第11章
纪青月打开门时,发现她的双生兄长已经把自己的家清理成了一张空白纸板,随时可以折叠带走。
纪青川的目光依旧锐利,而且他眼中很有内容,如果被他专心盯着的不是一寸地板的话,或许别人还会相信他是个正常人。
“你来干什么。”
纪青川语气很轻,毫无感情,他已经很久没睡觉了,纪青月找人强行看着他吃饭喝水,他才不至于死去。
纪青月很想怼他一句“来给你收尸”,那就是大哥死后他们兄妹的相处模式,但现在她说不出口了。
纪青月无言地走进门,别人颓废或许会抽烟喝酒,任由家里变得凌乱,纪青川却不一样。他下了决心要抹去梵细雪的存在之后,就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外扔梵细雪的东西,纪青月又被逼婚,心里不痛快,照常去公司找孪生哥哥的不痛快,却发现他旷工了。
旷工在家做扫除,每丢一件梵细雪的衣服,他都要先把它们铺在脸上,细密地感受那种温暖,和身上带着肉欲色彩的香味。如果他是,他会怀疑梵细雪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因为这个的气味闻起来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气味调动了情感,在心里饱涨得一触即碎,连欲望都因此变得五彩斑斓。
纪青月被他吓到了,当大哥生前还能庇佑他们时,兄妹俩的关系算得上融洽,所以这时她想到的不是冷嘲热讽,而是带纪青川去看医生:“只是分个手而已,你至于这么变态吗?”
纪青川脸上还带着那种痴迷的微笑,就像磕了药,对于一个基本烟酒不沾的男人来说,他恍惚得太危险了。
但很快他就漠然地把妹妹扫地出门,没有一句解释,继续扫除关于梵细雪的所有细节,他艰难地把那些衣物都烧了,包括不太容易燃烧的材质,而后他珍而重之地把余烬冲进了下水道。
纪青月本想要他好看,但很快她就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头,梵细雪这个人失踪了。纪青月从来没想过纪青川会病到这种程度,她不敢细想下去。
现实也容不得她细想,纪老先生终于油尽灯枯,怀着对亡妻和长子的思念哽咽着离世,兄妹俩都不用在他床前痛哭扮孝子,因为他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守灵时纪青月轻轻道:“他真是个王八蛋。”
纪青川点了点头:“嗯。”
遗产分割时,因为纪青月还没有如纪老先生所愿嫁人,所以她的财产将由兄长全权管理,就像没有财产权的古希腊女人。纪青川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我会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一夜之间,他们自由了,纪青川再也不用为了博取父亲的认可勤勤恳恳奔事业,把财产一分两半时他果决得连眉头都没皱,纪青月试探着想要参与公司事务,他让她自己拟合同,不再干涉。
纪青月忽然之间也变得非常好说话:“哥,对不起。自从大哥去世以后,我以为你也会像他一样护着我,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但我……我没考虑过你的立场,你也很艰难。”
纪青川像一只玻璃雕塑,空灵出世得毫无人气,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凭借着双生子之间的感应,纪青月敏锐地开始警惕,这不是能让她沉浸在快乐中的时候,她立刻让人去盯着纪青川,结果发现纪青川丢了梵细雪的东西之后,开始丢他自己的,而且从他最喜欢的事物开始,他的狗,他的着作,他的画,他似乎是想要把自己像一块顽固的口香糖一样,彻底从所有存在里剥离。
这个社会是如此平滑、圆融而又冷漠,尽管纪青川曾付出了所有代价站在不断摇荡的圆盘中心,但他稍一松懈,便轻快地失足跌落。
纪老先生死后开始有人称他是伪善者,关心平权却歧视女性,纪青川便是伪善的继承人,纪青月独自处理舆论纷争,面对股价和股东,充满干劲的同时却又很难过。
“我想让你回来帮我。”纪青月没找到能坐的东西,索性直接瘫倒在地:“你再不出家门,人就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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