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_它似蜜【CP完结】(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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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看脸色的新人小姑娘对他打招呼,他只是和气地笑笑,眼神却是冷的,是冰冻的。

  谁路过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疼痛,在困惑,在难过。

  ————

  黄生真滴很想听小橘自己同他讲真相。

  可是让小橘亲口说“我生了重病手术可能作用也不大”未免太残忍。

  心疼这俩儿子orz

  第57章

  如果不是追着过去先见了黄煜斐一面,黏糊了那么一阵,李枳不确定自己有勇气走进那个巨大的医院楼,再走进六层那个冷冷清清的科室。

  拿到那沓化验结果单时,一堆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名词,他也没太看懂,但他心已经沉了,或者说,从一周前开始,他就有了种预感。

  他这一周都是抱着这种预感过去的,每天都在倒数日子。就好比被放进死牢的犯人,固然清楚自己的结局,探囚的人来看你,你瞧着他,心里被短暂虚缈的幸福麻痹着,然而,就算再喜欢,稍微清醒过来,想的也是拜拜。

  果不其然,周医生在诊室正襟危坐,像是已经等他很久了。见他进屋,医生默然地示意他坐下,举着那几张A4纸,神色极凝重:“病历自己也看过了吧?”

  “嗯,您就直说吧。”

  “那个位置,既影响气管也影响鼻腔。现在是什么程度呢,就是你清醒时呼吸气流强度较基础水平降低超过30%,睡眠时则要降得更多,50%左右,等于说你费劲呼吸一回,只能顶人家一半的事。所以血氧严重不足了。”

  李枳点了点头,心说,果然已经影响到白天的生活了吗?简单来说,我就是被堵住了,怪不得一天天喘不上气。他又问:“那咳血是怎么回事?”

  “呼吸结构紊乱,你气管口那儿多了块东西,现在增生了,堵在那里,把血管磨受创了,接下来还有可能发炎。”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小李,我也不跟你委婉了,咱必须做手术,保留基本结构,维持和重建功能,就是把那块堵住的疏通,再矫正你的呼吸道。你年轻,也不胖,做好了就不太会复发。”

  “这样啊……”

  “我不知道这几个月你情况怎么发展得这么快,也怪我休假,没一直追踪关注,总之现在做手术是——”

  “不会吧,我没觉得有那么紧急啊,晚上也不频繁,顶多是嘴里有点血味儿,”李枳掐着指肚,打断他,“而且我现在只吃一种药,不是还有喷雾、含片什么的吗?大夫您每样都给我开一个吧……我什么都吃。”

  “这不是你吃不吃药的问题,我说,你也别怪我说话直,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不做手术非常危险,有生命危险,夜间猝死几率太大了。别看有人弄那个机器,老大一个立在床边,晚上把管子插进气管里,暂时也能吊着命,但你现在这种情况,那种已经没用了。”

  李枳没说话。

  “就这么放着不管,接下来各种并发症也会一个个地找上门来,”医生放下病历单,盯视着他,“你现在出血只是初步的,什么上气道梗阻、心脑血管意外,都是一下子发生的事。自己好好想想。”

  “怎么说得跟绝症似的,”李枳笑了,“不至于吧周大夫。”

  “不是绝症,但也能随时要你命,一口气不对付你就……”医生避着他过于率直甚至显得不在乎的眼神,“而且你的患病区域离声带非常近,继续下去,你这嗓子哪天就真会废了,声音一变,你自己都认不出来。且不说猝死了,至少玩音乐的不想这样吧?”

  “我早就不唱歌了,而且,就算我做了也不一定能活啊,您以前说的只有百分之二十几率完全成功,现在也不用为了劝我就改口。您一弄,万幸我没死,但成了个哑巴,还把钱全费光了,就好了吗?”李枳垂着眼睫,“我早就想明白了,哪天出不了声,我就不活了。”

  “我去,你这什么傻话,是钱的事儿吗,”医生擦了擦汗,“对了,你上回不也说了,还有个放不下的人,你得对他负责吧,他肯定会帮你吧?他肯定也有这个条件……”

  “您怎么知道他有,您见过他?”

  “……没,我这不是估计着吗,”医生把目光放在病历单上,搓了搓手,“而且,小李你就当是为了他,尽早把这手术做了,不也挺好。风险确实大,但这风险必须得冒,干脆这个月就给你排上——”

  “那个人,挺不容易的,我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李枳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他也不会愿意看到我是这个鬼样子,他以前受过刺激,最受不了身边人有什么生命健康问题,我不想让他难过。”

  “真等你出意外,他就不会难过了?目光放长远点儿,”医生皱着眉,“如果是可以和家人相提并论的、重要的人,他完全有权知道你的情况。”

  李枳又笑了笑,转了话题:“大夫,麻烦您先给我仔细分析分析这几张单子吧,我脑子不好使,有几个地方还是没怎么看懂。”

  那天李枳坐在诊室里,椅子没个扶手靠背,他一直绷着身子,坐得很累。一张一张地看过自己的病历单,听周医生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地解释,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得了重病,严重到药物无法起效的地步,每天都有很大的可能躺上床就再也起不来,也有可能喉咙烂掉。

  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李枳只是个普通人,只想玩得开心,死得好看。自从十六岁多,得这个病开始,其实他也就大概看到了自己最后的死状。至于后来,无非遇上某个人让他暂时想要忘了这茬事,又无非是早或者晚,种下的因慢慢变苦,长成果子再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对于手术的提议,李枳临走前只是说:“我会做的,但得过一阵,我再想想吧。”

  他心烦意乱,确实需要再想想。回家的路上,他没坐车,咬着话梅糖,慢慢地走。北京初冬的下午四点二十七分,工作日,街上没什么人,汽车无声地掠过。

  李枳看见自己哈出的白气,在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下,显得又少,又轻薄,一下子就散了,试探着摸到,也没有该从人体内带出的那点热度。别人哈出的都是好大一团,比我多,也比我热吧,他这么琢磨着,忽然对未来感到迷茫。

  迷茫不是因为“我快要死了”这一认知,而是因为“有人不能接受我死”这种顾虑。他先前偷偷咨询过心理医生,关于黄煜斐的梦魇,关于黄煜斐记忆中的雨,医生告诉他说,这种现象叫作PTSD,全称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而黄煜斐的情况显然是经历过极大的威胁和伤害之后,心理状态产生了失调。他失去过重要的人,他亲眼看见消逝,在难以从容接受打击的年龄,并孤独地度过了之后带着血痕的日子。

  且不说让他解脱的难度,就说不再加重他的伤疤——李枳明白,自己死亡的风险对黄煜斐来说无疑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洪暴,带着危机的狂风,轻易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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