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仿佛还是没听见,把那句“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唱得声泪俱下深情无边。
李枳直接到电箱跟前,不知道哪个是总电源,于是全拔了,回身交替看着屋内三人:“他到底干嘛去了?”
宋千丢了话筒,瞪着手拿大把插头的李枳:“谁知道呢?突然就出去了呗。人家当老板的肯定忙,这么一会儿不见你不至于丢魂吧。”
“你消停点,我有点直觉,”李枳瞥了宋千一眼,放下插头,又盯向陈雨浓,她马上就准备去非洲找那法国摄影师,刚把头发染回黑色,不说话时就是一传统中国美人,李枳紧逼着问她,“雨浓姐,黄煜斐干嘛去了?”
“就……突然推门而出了,本来刚叫了一大桌吃的让我们先唱呢,一转脸就走了。”
“有没有说什么?”
“没。”
李枳掐了掐指肚。不太对劲。他知道黄煜斐这家伙即便是对不太亲的人,也总喜欢把礼节做周到,你好我好大家好,更何况今天自己还在呢,他没理由不解释消失这么长时间。于是又问:“出去时候看着怎么样?”
“这光线谁看得清,”宋千从他手里抓过那把电线,哭笑不得道,“还能怎么样,刚才啥事儿也没发生啊,你别瞎琢磨了,待会儿肯定回来找你。”
陈雨浓则带着种女人的敏感,轻声说:“门关得挺重的,人也冷冷的,感觉挺急——”
这话没完,李枳捞起手机就跑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就好比有块苦苦的墨被他吞进肚子,不停地化成黑水往外溢。他先去了卫生间,没找着,又拦着几个服务员问,都说没见着这么一人,后来李枳把两层钱柜走廊角落全找遍,还是一无所获。期间他给黄煜斐打了三个电话全没人应。
外面华灯初上,大厅里面也金碧辉煌。李枳又忘了穿外套,连打几个喷嚏,他知道一旦出了这KTV更是大海捞针,可他着急,越发地急,一边怕黄煜斐还在这里面自己错过,一边怕那人腿儿野不知道奔哪儿去了。他更想不明白黄煜斐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正准备无论如何沿街瞧瞧再说,刚一走进转门,被从门缝窜进来冷风扑得一个激灵,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大厅很亮,余翔站得很直,看着他:“别找了,少爷好了会自己回来的。”
“什么好了?”
“心情好了。”
“不是,”李枳走到余翔跟前,“为什么突然不好了?你们干什么了把他弄得心情不好?”
余翔奇怪地看了李枳一眼,道:“不要在这里讲,去走廊说吧。”
待到两人在走廊暗处,一个垃圾桶边站定,余翔才开口:“因为那首千千阙歌。就在爱如潮水之前,我之前没注意宋千点了,少爷一听果然站起来就走。那首歌对他来说是噩梦吧。”
李枳仿佛亲眼看见黄煜斐笑脸僵住的模样,道:“话别只说一半。”
“李先生果然对少爷根本不了解,”余翔居然笑了,“他讨厌什么,害怕什么,你都不懂。”
李枳分明从他这笑容中看出些优越感,可他唯一在乎的只是他接下来该说的话。“你看起来挺利索一人怎么这么喜欢卖关子呢?”
余翔垂下眼睛,点烟吸了几口,又把烟灰磕在垃圾桶盖上的烟灰槽里,不紧不慢道:“少爷在家里排行老九,也是三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李先生知道吗?”
“我知道。这网上有。”
“那就很好解释了。三房太太,也就是少爷的妈妈,李先生也知道她吧?”余翔平淡道,又吸了口烟,“三太太去世的当天是大房大少爷的送别宴,他是黄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当时已经快四十岁了,马上要去大陆打理生意。他很喜欢九岁的小弟,所以小九少爷就被安排在宴会上表演节目,就唱这首千千阙歌,来给大哥道别。那天是小暑,一大早就是阴天,后来刮台风,下暴雨……”
“别说了!”李枳忽然打断他,盯着地面,“你还是别说了。”
“……李先生?”
“我大概猜得出来这些都是很私密的事儿,而且我知道,黄煜斐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准备哪天亲口告诉我,”李枳顿了顿,说着他的理,“所以这事儿不该你来说。人家以前的痛处,我也不想听你跟这儿优哉游哉地抽着烟,讲故事似的告诉我。”
“哈哈,有时候我还真的很佩服你的自信,”余翔冰着脸讥诮,“觉得我不够严肃么,可是这件事你永远不可能从少爷嘴里听到。”
李枳来气了,心说,您这意思是自信来源于无知吗?他警告自己不要乱动怒,因为素来知道这人尽管总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但帮黄煜斐做事还是十分尽心的。他只是忍不住地去瞪余翔,兜不住就是咬牙切齿,心里不住地想,随你怎么说,我还真就有这个自信,你别看不起我,更别看不起你家少爷。他又想,刚才整间屋子就你最清楚黄煜斐的感受,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坐那儿发呆呢?到现在居然还这么悠闲?
于是他就问出口:“你刚才说,那是他的噩梦,他走了,为什么不去找找他?”
余翔似乎对此有些惊讶,沉默了片刻,才道:“李先生,你觉得少爷希望我去找?”
“啊?”
余翔紧接着又道:“在他那种状态下,会这样兴奋的,只有李先生你吧。”
“什么?”李枳更懵了,“我兴奋什么?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感觉怎么样,这种事有什么好兴奋的?”
“因为你可以获得一种优越感——”余翔顿了顿,说得十分有理有据,“少爷是脆弱的,比你还脆弱,你安慰他,就觉得他是需要你的。你本来习惯乱七八糟的落魄生活,现在却能够怀有一种‘是自己救了他’或者‘自己保护了他’的幻想。这种感觉难道不是兴奋吗?”
李枳头皮发麻,那句“你跟这儿自以为是瞎逼逼什么呢”差点从嘴边蹦了出来,可他觉得要是真那么莫名其妙地开吵,这人更不会告诉自己黄煜斐可能在哪儿了,于是指甲抠着裤子侧缝,尽量冷静地说:“我不需要优越感这种东西,我更不想从他那里得到这种东西,他需要我这件事,也不是他脆弱才能证明。”
不等余翔开口,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想我,也不想知道,你要是没别的可说了我就走了,”他死死盯着余翔,“他无论是什么状态,我都想找到他,在他身边,其他的,无所谓。”
“稍等,”余翔似乎也意识到话题的跑偏,想了想,道:“我怎样想你的确不重要,但是,总之……谁都有他的警戒线,少爷的警戒线尤其多,希望你平时注意。我刚才说的那段往事连宝仪小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他又平淡地笑了笑,“所以说啊,李先生,你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了解或者安慰黄家立字辈的小九少爷。有些事只能我们这些一同经历过的,才有资格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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