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我以为小橘听完这些会觉得我很糟糕,”黄煜斐平声道,“别人怎么看我?自私自负自我感觉良好,刻薄,偏执,不入主流,一事无成。有个医生,从我九岁开始给我做心理咨询。他告诉我什么叫PTSD症状,告诉家姐我是‘和睦并善于自省的精神病患者’,给我开过很多药。他也说,人类只会接受认为自己配得上的爱。”
“他倒是挺能胡扯。”
“但我不是。我明知自己配不上……我还是接受了,得到了。”
“你到底怎么配不上,这世界上只有你配得上。”李枳愤愤道,“什么精神病患者,这医生也真够可以的,自己琢磨不清人家的心态就乱往人身上扣帽子。”
“他也帮我很多。”
“不管怎么样,哥,你现在不需要他了。已经发生的事、握住的人,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去怀疑什么合理性。”
“好,我听你的,”黄煜斐眼睛亮闪闪的,忽现一种爽朗的少年味,又道,“大概十八岁的时候,他还打过一个比方。说我的生活方式就是缓慢流血的过程,一个创口,在很早以前打开了,之后的年月我就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施压,扩大创面,同时又在浪费时间,抱着等死的心态。”
“美国的医生都这么直接吗……”
“是啊,我当时就想,这揭露也太犀利,我以为我活得很有效率呢。而我周围人好像都和医生想的一样,他们可能都认为我这一生都将流着血度过,直到把自己耗干,并且是活该。”
“放他们的狗屁!”李枳差点跳起来,被黄煜斐按住了。
“他们错了,我显然找到了止血的东西,”黄煜斐一瞬不瞬的眼睛里,只有一个李枳,“虽然明知道止血的东西没有过后,血会流得更快,这是一种风险。但我并不想因为怯懦就放弃这个机会。好在事实证明,我似乎把机会抓住了。”
“不是似乎,用词准确点成不,”屋里热,李枳的脸也蒸得通红,“厚脸皮说一句,要是我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一个机会,那你已经完全、确实、永远地抓住了,哥。一百年不许变。”
“但也不能否认,是我把压力都分到你身上。还有那些朽掉的事情,突然扔给你。我的无聊乏味也让你看到了,还有我对别人的那种漠不关心。”
“这又怎么样呢?我就没把自己的糟心事儿扔给你?再说缺点,我的也早就全暴露了,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非常坦然地接受并承认自己就是个垃圾。”李枳偏头看他,嘴唇也是鲜丽的红,“我说过,你也得好好记住,这种分担,不,应该叫做分享,很美好。遇上某人就是为了把过去作废。看了美,也看了丑,而你仍愿全心去拥抱的人,必是最后的、唯一的情人。”
黄煜斐一抬眼,愣住了,没有预兆地,他就愣在那里。他眉头蹙起,眼眶也红了,好像正受冲击,又对什么感到迷茫。
多少年时间有如瞬刹流水,他变成现在的他,才发现对待过于真挚的话语和感情,自己还会时不时露出笨拙、无措的状态。
李枳仍然专心致志地说:“最难做到的不是接受别人,而是接受自己。从前种种,不能说不重要,但它们都不是你现在拒绝接受自己的理由。”
这话直撞在心门上,黄煜斐一时间只能缄口。
却听李枳继续道:“哥以前过得确实不怎么像样,要是我遇见的是那样的你,第一反应肯定也是敬而远之。但你改变了,你做出努力,而且完成得特别好。”李枳边说边想,那种埋在深处的黑暗和冲动,你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与之抗衡并反复奋斗,为我,也为更好的自己,你又怎么能妄自菲薄呢,于是又直言道,“从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就是自信、自律,并且很有教养也很有魅力的人。你有率直的心和聪明的头脑,还有,怎么说,还有火一样的灵魂。就像你的名字,能让我感到你的温度,烫手,但我又很明白不该撒手。到现在这个印象仍然没有改变。”
黄煜斐眼睛瞪得更大了,直勾勾的。
“尤其我现在还知道了,你变成现在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我就觉得非常非常温柔。我是头一号,我还独一无二。”
黄煜斐开始抿嘴了。
李枳捏了几下内眼角,又抬起头来,看着墙上跳动的光斑:“我不想否认衰败,因为这我自己经历过,但我更不觉得花儿没有再开一次的机会,因为这我也经历过。而且,这花儿它开了,好像还是因为某个马上要哭鼻子的家伙,”说完李枳就笑了,神情松软,笑意从眼尾悄悄地漫,又从他破了点皮的嘴角流露,“那些血、眼泪、疼痛、迷失、错误,当然还有许多好的亮的东西,它们合在一块组成了你,也是现在我爱的这个男人,属于我的男人。”
黄煜斐没辙似的,像服软,他笑着叹气,又去捂眼睛,却被李枳捉住手腕掰开。那人一本正经地用拇指抵住他的眉心,舒缓地往两侧延展:“记得吗,你说姐姐小时候总这样弄,把眉头抹平,不开心就都走啦。我接她的班儿。”
“我开心啦,小橘是神药,”黄煜斐眉眼舒展了,他春风阵阵地笑,把李枳压在沙发上,“爱情,这是爱情。”
李枳推了推他:“别告诉我你才知道!”
“早就知道啦,只是太开心就想重申,”黄煜斐勾线似的,摩挲他的眼角、鼻梁、人中、唇峰,“过年我要带小橘回家认祖,在这之前,我们先去办婚礼好不好?”
“去哥伦比亚吗,好啊,我早就期待了。”
“那就明天,今天订票,明天出发,签证上个月已经下来了,”黄煜斐心头轻了不少,却又皱缩了两下,感觉自己就像首次带心爱人去海边度假的青头,一下子紧张得要命,简直心惊肉跳的,不过这确实也是他的第一次,“应该不会太仓促?去到那边不需要考虑食宿——”
李枳憋着笑,抬手搂他,用一个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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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黄老九的惨痛历史写了一万多字orz
不过后面的章节小橘会继续治愈他的~
感谢大家的留言~数一数只差6章完结了呢
第77章
三小时前他们在华盛顿转机,吃了一顿牛扒可丽饼,三小时后,他们从卡塔赫纳登船,眼前是蒸腾的加勒比海。
海面暴晒,海风咸腥,隐约能看到巴拿马的海岸,略微有些刺目。黄煜斐立在甲板边缘,纯黑亨利衬衫挽着袖口,扣子解到第四颗。四下无人,他寂寂地抽烟。事实上,这艘私有快艇只有两个乘客,此时另一位洗了把脸从船舱出来,打着哈欠走向他。
黄煜斐摘下墨镜拎在两指之间,整张面容便生动起来。
“比我想象中风大一点,但也够晒的,”李枳刘海微湿,显乱,映出日光,他从他裤袋里拈出支香烟,“倒时差,这算是今天头一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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