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之…齐衡之放弃他了?
又是一滴眼泪,那么重,那么轻,又滴进了尘土里。
一定是!一定是他给自己的惩罚还不够,所以,所以齐衡之还不能原谅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响在他脑海里,一定是的!
如同一阵强心针打进心脏,他突然振作起来,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站得着急还险些摔倒,幸好忙乱中扶住了沙发,才稳住了身形。他却不管不顾,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这个空空的房间,他在找,他在找惩罚的工具。
没有鞭子,没有尺寸,没有利器,最后,谢眺找到一支钢笔。
“齐衡之…齐衡之…”谢眺忍不住喃喃。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思念,原谅我的不要脸,原谅我卑贱无用的感情。
他仍跪在刚才那个位子,向着沙发,打开钢笔盖,那钢笔尖锐的头在落地灯下闪着些微刺眼的光。
他高高地扬起右手,就要往自己的左手上臂刺下。
划下的一瞬间,谢眺用力一偏,墨水在手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
他突然想起,他整个人,都是齐衡之买回来的。齐衡之介意自己的身体,就像那时候让自己脱光了验证一样。如果,在他未允许的情况下,在身体上留下丑陋的痕迹,若被发现,齐衡之是不是更不会原谅他?
他是不是可能被直接丢弃,就像那时候齐衡之
怎么办,谢眺全部办法,凄切得低喊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做错事却没有得到惩罚,一定是最严厉的惩罚。
那是遗弃。就像再也没有的垃圾,被打包起来,随手丢弃在垃圾桶里,就像齐衡之曾经对待他的那样,将他遗忘,将他放弃,将他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谢眺崩溃了。
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猛地爆发出一声哭嚎,他哭得摇头,眼泪如雨,为自己薄弱的意志而悔恨。为他的欲望后悔,为自己累赘的感情而后悔,他恐惧,他害怕,怕得胃部的旧疾也被激得隐隐生疼。
泪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正握成拳头撑在地上。
那是沉默,除了她的眼泪打到地上的声音,夜晚沉静无人。
谢眺突然直起身子。直直地跪起来,将自己撑起来,摆出虔诚的姿态,那是信徒面对信仰,全然献祭的姿态,他的哭泣也止住了,眼泪还在脸上,却露出一种尘埃落定的表情。
然后他扬起手,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腹部。
那一拳头很狠,打在他本来就 动过手术的胃部,只一下,就疼得他缩成一团,用力地抱着自己。
他脸上最后一份血色不见了,冷汗冒了一层,整个青筋爆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眼前一瞬间就花了。
疼,疼得如经历生死一样,谢眺缩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他抵在地板的面容却露出笑容,因痛苦而扭曲的笑容。
好疼,他想。
这样可以了吗?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可以赎罪了?
齐衡之,这样可以吗?
还是没有回应。谢眺还在等,当然,怎么可能会有回应。
不够吗?手撑在地上,颤微微地,谢眺把自己撑起来,用尽全力,让自己跪回刚才那个姿势。
我可以,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再惩罚自己。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我都可以。
他笑得凄然,又笑又哭。
爱是罪己。
罪是爱你。
风吹起窗帘的一角落,影影绰绰,谁都不知道,这个小房间里,有一个人在这么折磨自己。
不知道捶打了自己多少下,谢眺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滴出来的汗和眼泪一起,在地板上融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只能蜷缩着,用尽力气,爬向角落里的衣柜。
齐衡之在这个房间睡过几次,留下了几件衣服,里面有一件大大的浴袍,绒面的料子,齐衡之喜欢那件,常常穿着。谢眺此刻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还强撑着,爬到柜子边,打开了衣柜。
一打开,柜子里齐衡之的味道扑倒了谢眺脸上。
齐衡之。谢眺脸上流露眷恋,他用仅剩的力气爬进了衣柜里。
他被齐衡之的气息包裹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惯用的香水味,清的,香的,熟悉的,令谢眺心安的味道。
“齐衡之…”谢眺抱起那件睡袍,是,就是齐衡之。他只能小幅度的动着,一只手拽着,左左右右摆弄了好久,把那件衣服严严实实地披在自己身上。
那是齐衡之的味道,紧紧实实地包裹着他,那样暖,那样好。
“齐衡之”抱住了他,齐衡之原谅了他,他的惩罚被接受了。
谢眺笑了一下,满足的,他实在是累了,“谢谢你,谢谢你齐衡之。”
谢谢你的宽容。
就像齐衡之真的抱着他那样,谢眺陷入黑甜梦乡。
墙上壁灯,有一点红光如星星眨眼般,慢慢闪烁。
第42章 命运
谢眺夜夜失眠。
其实已经是旧病了,从他进了幻想乐园起,每个晚上都是交出身体,任人安排的时间,他惧怕夜晚,恐惧黄昏的到来,因为这意味着时间到了,他就必须脱下衣服,露出身体,放下最基本的羞耻,成为幻想乐园的一朵玫瑰。
任人采撷。
陪酒的客人层次不齐,他曾经遇到过很好的客人,也遇到过很恐怖的客人,把他拷在床柱子上,用皮带抽了整整一个晚上,或用普通的蜡烛,滴得他一身的水泡。
有客人不戴套强奸他,客人说:“你又不怀孕,矫情什么?”
第二天谢眺紧急吃了阻断。但他总觉得来了这个地方,自己越来越脏了。
脏得彻彻底底。
他的身体越脏,内心就越讨厌自己,仿佛他的驱壳是一个懦弱的木偶,灵魂却是个高高在上的苛求者,他咒骂驱壳,你这么懦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懂拒绝吗,不嫌自己脏吗?
你怎么不去死?
驱壳能怎么办?他不会说话,只能紧紧地环着手抱住自己,将身体缩成一个蚕蛹。
每一次闭上眼睛入睡前,那些手,就从黑暗里伸出来,抓他的脚,扯他的手,肮脏丑陋地拉扯着,抚摸着,将粘腻的恶心糊满他的全身。
这样破破烂烂的身体和灵魂,让人如何去爱?
他愤怒,他很生气,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垃圾,贱人
贱!
谢眺更加愤怒起来,很用力地狠摔了自己的脸。
他愤怒。气自己的软弱,气自己守不住心。
你凭什么喜欢齐衡之。
他实在是太恨自己了。他的爸爸,他的植物人妈妈,他每一个晚上都被强奸。这样破破烂烂的自己,他有什么资格?
谢眺缩成一团,呜呜咽咽。
“我一定…可以不去爱你。”
谢眺第一时间选择了自伤,他已经习惯了痛苦。痛苦带给他安全感。但又有谁会真的喜欢痛苦呢?实在是齐衡之对他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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