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事,开房先缓缓吧。”他用的是普通的音量,周围一直关注的人自然也能听到,一时间脸色纷纷变得很精彩。
卖骚献媚还被拒绝了,卢辰这人算是丢大了。
关栩没管卢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刚才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很担心在意的事情要发生,却又从头到尾仔细过滤一遍无疾而终。
摸了摸口袋里半个月前加急订制的情侣男表,关栩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曲何,那人值得拥有他能给予的一切。
如果敢不接受……哼哼,关栩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甜蜜的坏笑,那自己就抱他,亲他,威胁他要去他家。曲何最容易对自己妥协了。
关栩要往楼上走,路过邻班时余光瞥到一个人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他本来并未在意,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毫无征兆的一阵加速,不甚明显,但对情绪掌控能力很强的他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什么玩意啊,关……羽……圣诞快乐……”那人把黑色盒子打开,突然爆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是关羽?谁啊搞笑呢吧!”
关栩猛地冲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看到一张简单的A4纸之后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关羽~圣诞快乐^_^,刻的不好,不许笑话我。
他认识这字迹!是曲何的!
关栩此刻的心情就像迎风飞了八百里没有归期的秃了毛的无脚鸡,在这冷冰冰的十二月末从里到外弥漫着赤身裸体般的森森寒意。
这么寸曲何来找他了?还带了礼物?还撞见他抱那个小□□甚至由于角度问题可能误会成亲上了?
关栩蹲下来,一脸愁容,如同窦娥孟姜女合体。
他都能想象到曲何的脸隐没在黑暗里时神色是怎样的连连变换,而后本就自卑敏感的心可能再也不会对自己敞开,关栩小心翼翼维持的本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成了豆腐渣工程,支离破碎瓦解的分崩离析。
他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花了几秒冷静自己的情绪,接着二话不说立刻飞速上楼。
不管怎样他都要解释清楚,不能让曲何误会。本来自己的形象就风雨飘摇,现在更是半只脚踩进了下水道,不管!十万头牛也要拉回来!
曲何丢了根雕,后知后觉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忙活了一个星期,这样扔掉不如打水漂还能听个响。
不过他更没心情捡回去,低头时发现手机一直闪烁不停,他拐进三楼男厕隔间接了起来。
“喂?”
“你好,请问是何萍女士的家属吗?”
“我是他儿子。”
“是这样的,你母亲心肌缺血陷入昏迷,现在在xx医院……”
曲何往医院赶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他小时候,大概在小学四年级,班里有个小霸王总是组织小团体欺负同学,过分时还会扒人衣服甚至把人推进厕所坑里。
曲何也挨过打,但只有那么一两次,就被何萍发现。
然后泼妇一样的何萍把那群小孩扒的光溜溜拽着挨个班里展览,一边大喊大叫高声宣扬这群鸡-巴还没长全的败类已经开始干校园霸凌这种非法勾当了,然后在那些孩子的家长到来时又扯着尖锐的嗓门开始比拼国骂速度。
曲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祖宗十八代有哪些人了。
托何萍的福,那之后再也没人欺负过曲何,但也同时再也没人敢和他玩。
大家都说他有一个怪物妈,其他的家长再见识到何萍的素质底线之后纷纷让自己的孩子一定要离曲何远点,妈都那样,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很多记忆的洪流里都裹挟着伤痛,偏偏如同狗皮膏药一样顽固坚强的贴在人的脑海,在越想忘记的时候就越发深刻鲜明。
曲何心想,也许他活了这十几年中,会有那么一两天何萍是把他当人看甚至当亲人看的。只不过藏在尖酸刻薄的细枝末节里,埋藏在恶毒与记恨之后,被忽略掉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曲何很不适应,在看到何萍那张苍白阴翳泛着青黑色的脸时这种不适达到了极点。
医药费并不少,甚至动用了他大姑给他的那笔救命钱。
曲何看着缴费单,有些怀疑这是何萍故意惩罚自己没有那钱给她买衣服的报应。
“你是曲何?”
一个护士看到曲何,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昏迷那女人竟然有个这么大还挺帅的儿子。
“您好。”曲何冲她礼貌点头。
“你去5-13专家门诊,侯大夫好像有事儿要交代。”
曲何听话的过去,眉头却蹙了起来。
心肌缺血是很严重的病,常见死人。无论何萍再怎么不受人待见,他不希望这个人死掉。
曲何进了门诊科,年近五十的老专家看了他一眼。
“医生您好,我是患者何萍的家属。”
“你是她儿子?”老头看着严肃,但曲何长得好又有礼貌,医生那张别人欠他几吊钱的阴沉脸缓和了一些。
“你成年了吗?你父亲呢?”
曲何有些诧异医生怎么会问自己这种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我爸去世了,医生,何……我妈的情况您就如实说吧。”
再坏的后果他都想到了。
医生把老花镜重新戴了一遍,或许是见惯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因此在看到曲何神情尚且平静之后直接步入了正题。
“我们在你母亲的尿检里查出了毒品成分残余,也就是说一周之内她极有可能吸毒,这可能也是造成心肌缺血的一个主要原因。所以这次你母亲如果能够醒来,建议以后不要让她再碰毒品。”
老医生说话严丝合缝,用了好几个“可能”,但检查数据都赫然在列,这种程序专业严谨的尿检,只要是一周之内的,检测出毒品成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不争事实。
曲何捏着化验单出去,缓步回到何萍的病床里。
何萍这次情况还没脑溢血那么严重,昏迷后很有可能醒来,可下次呢?
戒毒?
曲何蹲了下来。
她能吗?
胃里一阵泛酸,曲何这才想起来他今晚到现在已经灌了一肚子冷风,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发现也已经没电了。
他抓着化验单的手有青筋凸起,好半晌颓然松开。像悄无声息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残酷斗争。
而事实却又那么的滑稽搞笑——他只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黄赌毒占齐的一家人,自己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呢?
曲何蹲在那,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在墙上,一下比一下用力。
如果他的人生也能充电停电该多好。
那他就可以逃避他不想面对的一切,把不得不吞咽下去的苦果洗干净放到一边,直至再次落满灰尘之际拿出来,说不定就没当初那么在意了。
有泪水滑落下来,他猛然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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