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生_Thorn荆棘【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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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一步和陈嘉分道扬镳,路过车站旁边的酒店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人,中间有悲痛的哀嚎传来,声势浩大哭天抢地撕心裂肺,几个衣着破旧的老人正跪在人群里,其中一人手捧着一本书大小的灰色相框,上面是看不清的黑白照片。

  介于曲何从小缺乏和人的交流,何萍又装逼虚荣不讲方言,他和那便宜妈为数不多的对话都是用普通话进行的,因此曲何的方言掌握能力匮乏的如同假本地人。他一路走,传入耳里的声音一句也没听懂。

  “造孽哟,假药害人,白发送黑发呀!”

  一个中年欧巴桑努了努袖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对自己看过的热闹做了言简意赅的总结。

  曲何偏头再次看了一眼,人群缝隙里。老人的哭声绝望的让人心惊胆寒。

  “咋回事儿啊李姐?”

  “吃了假药死了呗,这是来求赔偿了,撵不走的,就得给钱才能走!”

  “你说这事儿哈,那能要着钱吗?”

  “谁知道哟,要不着接着哭呗!”

  直到过去挺远,曲何还在为她们关注的重点暗暗吃惊。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里说的都是闹事,赔款,影响生意——和人命无关紧要的事。

  一个青年抱着一堆东西匆匆过去,曲何躲了一下还是被撞到了胳膊。

  青年手里的药盒吧嗒掉在地上,曲何帮他捡起来。上面写着“麦可西——抗癌神器,太阳神制造。”

  “哎你没长眼睛啊,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青年不客气的一把抢过药,没等曲何道歉就走了。

  曲何回头看了那青年的背影一眼,灰蒙蒙的天给白昼镀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郁,整个城市依旧繁华似锦,宽容大度的藏污纳垢。

  事不关己的人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直到矛头对准自己时才发现早已孤立无援,盖因伸张正义者皆被割断喉咙,留下颉颃一气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站在芸芸众生之顶,俯视犹如蝼蚁般的乌合之众。

  “本台记者报道:近日h市多地出现假药窝点,警方在捣毁过程中发现,贩卖假药的团伙规模较大,且多为家庭集体作案,假药名称类型多样,多为简单的止疼消炎成分,对治疗癌症艾滋病以及一些心脑血管疾病并无任何实际疗效。望广大患者群体以及患者家属周知,一旦发现假药立刻报警,协助警方早日……”

  有人敲门,关栩随手把电视关了,要不是老师要他们关注一下时事政治,他这种连春晚都不会看的人压根不会挨个台找新闻。世界这么大,破事少不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都处理不好,关注民生只是徒添烦恼。

  “您好,是关栩先生吗?”

  “啊。”

  “请您签收。”

  关栩看了眼快递盒子,大概能有骨灰盒那么大,包裹的严严实实。大概这种破比喻让他心神不宁,签收之后没立刻打开,考虑要不要戴上什么防毒面具再动作。

  关栩的家虽然不是那种明星为了躲狗仔特意找的房子,但治安可是一流的,除了张涛林彩他们关栩也没带别人来过,那几个玩意不可能有闲情逸致给自己寄东西。

  寄件地址是邮局,无迹可寻。

  关栩打开,血压猛地就上来了。

  气的,纯粹是气的。

  关栩把那封信拿出来,依旧符合那人风格,简单直白,欠操欠打,仿佛多说一句就会少活一年。

  致关栩: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请我吃饭,教我做题,陪我聊天,送我礼物。我很开心,但是我们差距太大了,我没办法再仰望下去。

  我没有能帮上你的地方,一切都受之有愧,如有缘再见,一定尽力补偿。

  祝你一生平安。

  ——曲何

  关栩手指抖了一下,烟头烫了手浑然不觉,他把信小心翼翼的折好,围巾随意且粗暴的扔到一边,仿佛在质问它怎么能好意思回来。

  琢磨了几分钟曲何那句“如有缘再见”是什么意思,关栩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突兀又毫无征兆。就像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曲何渐渐认真的感情,等到他猛然惊觉时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电话打不通学校连续旷课,校方打到家里,他妈只说了句“我儿子我都没管,你们屁闲什么玩意?”

  距离那天医院关栩赌气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曲何的消息石沉大海。

  “二叔,人失踪了。”

  关栩坐在警局内部接待处,他对面一个身着警服,面相斯文举止优雅的中年人慢条斯理的掐灭了手里的烟,“艹,邪门了,最近的行车旅馆什么的记录就他妈没曲何这个人,他蒸发了?”

  “现在□□的逼真又猖獗,我看那小孩要么住桥洞加入丐帮了,要么就拿着西贝身份证不知窜哪去了。”旁边的一个警察接口说道。

  “眼皮底下能把人丢了,巡警干什么吃的?”

  “有人家巡警什么事儿?人都丢几天了,爹妈一问三不知,再问就直接破口大骂,我活三十多年没见过这样家长,要是我待在这种家庭环境也得走,不走早疯了!”

  “别说的自己多伟大高尚似的。”

  “你伟大……”

  “我这着急呢!”关栩一拍桌子打断俩人,“你俩还有心情扯皮抬杠!”

  “急有屁用。”二叔乜他一眼,“又不是你马子。”

  “谁说不是的?”关栩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一人魔狗样的人民公仆,说话怎么跟招安的流氓土匪头子似的。”

  “最近挺乱的,他赶这节骨眼出去,半大孩子碰上什么完全看运气。”二叔翻了翻手里的档案本,转移了话题,“最近z省假药沸反盈天,h市流进来的就够我们这些执法人员喝一壶了。这些耗子狡兔三窟,始终找不出老巢。”

  “这样下去公信力又得下降。”二叔愁眉苦脸的看向抬杠那位,“老徐,一会儿连市大会想好怎么发言了么?”

  老徐呵欠打到一半,闻言强行卡在当中间不上不下,一时间眼眶都红了一圈,硬生生营造出一张劳苦公职人员的风霜面孔,“我们省做生意的最多,是重点监管地带,上头很重视,回去还要加大力度,还要写跟踪报告,我比你烦。”

  “人我尽量给你找,至于结果咱交给上帝。”二叔冲关栩无奈说道。

  关栩脸色有些难看,此时的他才觉察出深刻的悔意来,曲何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也相应的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大喜大悲从来与他无缘。但他到底只有17岁,且从小生于及其缺乏安全感的环境,有时候常人可能觉得无所谓的东西说不定就成了刺激他的罪魁祸首。

  很多时候关栩都能发现曲何有时呈现的些许怪异的状态都很像某种应激反应,就像林彩说的PTSD。

  他不想把曲何往“心理疾病患者”这个方面去认为,但现实的残酷让他没办法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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