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这么乖,这么努力的装作融入这个垃圾堆,他还是没能得到出去的机会。
他们这个公司不是太阳神的总部,但也算是底下最大的“下线”——营销点,背后的黑手强大又谨慎,严苛到了步步为营的地步,他们像困在笼子里的低贱奴仆,前面是金碧辉煌的门面,后面是藏污纳垢的黑暗。
黑暗滋生罪恶,又无处不在。
曲何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觉得这几日那颗用不上的智齿有些松动,他只好换了一颗。
还差点什么,曲何想。
差一场大会,一个更加明确的信息,一个抛头露面的信任值,一个靠谱正义的对接人。
而这些条件他一个都没达成,就敢只身一人陷入险境孤军奋战,结局趋势又无法预料。
他可能是世上最蠢最天真的人。
曲何把手里的一沓东西扔进碎纸机,眉心皱起一个很深的褶皱。
这里的人都靠不住,他不能犯傻的去求助别人。好在大伙都知道他出来已然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又因过于天真懵懂,几乎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就是经常被人当成跑腿打杂的,这些他也不是不能忍。
曲何知道这些人虽然斗志昂扬,其实处境异常糟糕,全部被根本不存在的大饼牢牢吊住,成了旗子和随时可能被倾巢颠覆的替罪羔羊。
牵制他们根本不需要肉眼可见的福利,只需要强烈的灌输洗脑以及亲朋之间的互相掣肘。
不然他们的盈利额度不至于连居住条件都没办法提升。
他们有的是踌躇满志的中年秃顶,挺着大肚子苦苦劳作的孕妇,刚刚初中辍学的小太妹,更有肄业的大学生和还不会背九九乘法表的小孩儿。
他们在如同暗无天日黑作坊一样的环境每天起早贪黑做一些自身并不能清楚厉害关系的事,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洋溢着回光返照般的红光,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龙门口的摆尾鲤鱼,维持着表面虚假的繁荣。
这就是传销,曲何想。
他们之中有的人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个荒谬的岗位,有的只是迫于亲人而无奈。就像现在——
“于是人鱼公主的身体慢慢地,化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泡。黎明的曙光,照耀着泡泡,而人鱼公主的身影,又像在泡泡中忽隐忽现的往上升。”
曲何合上书,对大肚子女人轻声说道:“杏芳姐,该睡了。”
他起身离开,身后的女人抚摸着肚子,突然开口,声音低到近乎微不可闻。
“小曲,以后要是能出去,就再也别回来。”
曲何猛地回头看她,女人的瞳孔在熄了灯的漆黑夜晚熠熠生辉,在饱经沧桑的脸上似经过了一场无声的挣扎。
等曲何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女人指了指高墙天花板对角的监控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开口了。
“啪!”
看起来斯文的中年警察把手中的调查报告用力摔到桌子上,“昨天市医院接到八起吃了麦可西药物中毒的病例,八起是什么概念?!就是咱们晚一天破案,就会有至少八组家庭家破人亡!你们调查组吃×长大的?!”
手底下的人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关队询问他们是否吃×了,一个个安静如鸡如鹌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关队,最近一批的假药都产自w市,很明显他们老巢就在那……”
“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我能想不到?!”
三岁小孩被噎了一顿,丧眉搭眼的不说话了。
“我觉得咱们警方真是无能。”关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太滑了,滑不留手,泥鳅一样。”几次突击检查都被蒙混过关,强硬态度如同对上棉花,跑的比香港记者还快公关比××大使还不要脸,关键还各种相关证件一应俱全比珍珠还真,他们使出吃奶艹人的劲儿也只能抓几个不痛不痒屁事不知的外围,这些人嘴皮子还溜,活像个邪-教巫师。
“老大,不如咱们派卧底进去,反正咱们职位又没写在脸上。”
“你去?你长这愤世嫉俗的样儿,没等进门就被人打包一脚踹回来!”
说话的人很想弄清楚修饰外貌的词汇里到底有没有“愤世嫉俗”这个词儿,不过关队到底是听进去了。
“我们找了三波不同年龄段的警务人员,伪造不同身份试图进去,最后都失败了。按理说他们老窝在w市,和咱们没关系,但老徐不仅是我多年的老友,而且这次开大会上头重点提议要我们二人不分彼此地域的开展合作,这边一筹莫展,老子的脸面……算了,跟你们这些蠢货说什么,出去出去!”
关队用尽最后一丝耐性修养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蠢货部下都撵了出去,心里早就把局长及其以上骂了八百遍,相关部门和新闻苟合,把出事的消息压到最低,八人只是他们内部数据,外面只是说有一人食物中毒。
呵,关队忍不住冷笑,谁家能把几十万的药当饭吃?!
为了防止民众恐慌,他们这些夹在缝里的代表大概要过一段水深火热猪狗不如里外不是人的日子,那些横眉冷对事不关己的上层永远不知道丧钟为谁耳鸣,他们只知道买药的民众智商都丢进了下水道,只把无情嘲笑残酷围观统统砸了进来。
公职人员身上有责任,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活生生的人命。
毕竟这些腌臜事儿是民众自找的不是?
“老徐啊。”关队打开投影仪,画面上老徐同样疲惫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你那边怎么样?”
“我宁愿接手的是杀人狂魔变态反社会的案子。”老徐叼着烟,嘴里看不见的郁气和烟雾一起喷出来,“你来w市吧,我这情况更严重,打蛇打七寸,h市顶多有几条小虾米,现在顾不得了。”
关队脸色一变,“出事了?”
“嘿!”老徐冷笑,“什么时候停过,区别就是知不知道而已。”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按了一下,关队的电脑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w市主干线分布图,多处疗养院,敬老院,孤儿院,以及老居民区和部分三无诊所均被红点标记。
“这些是假药出现的地点,仅仅是我们查到的,如今它们有一个明显趋势——”
老徐拿远红外一指,线形图自动模拟填充空缺部分,最后出现一张动态预测网络分布图。
“他们手很长,已经不满足这些偏远的经济比配低的区域,开始把黑手伸进高档小区甚至高等院校和甲级医院。我们最终有三个预测定位点,分别是大华街的‘金花美容院’,中州路的‘鼎盛科技’,以及宏福会交叉口那家‘阿波罗私人会所’,我们现在缺乏的就是最后的确认证据。”
老徐面色严肃,漆黑的面庞一脸肃容,“半个多月了,如果还是不能拿到关键性证据,他们永远有法子匿遁,最后几个替罪羊够不成大罪蹲上一年半载后还能回归他妈的组织,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老子都想给这帮玩意儿缺德冒烟的顽强生命力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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