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qiáng手掌顿在嘴边：“移民？”
“对啊，你和嫂子在这儿无亲无故，到时候把老娘一接，出去了，吃穿不愁。”
烟灰凝聚一大截，手指悬在唇边，陆qiáng一口都没有抽，最后直接碾灭。
他静静坐在糙地上，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去一小时，天边将将泛白。
凌晨四点的时候，陆qiáng换上自己的电话卡，调出号码，拨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起。
陆qiáng说：“我有两个条件。”
那边痛快：“说。”
我要搞陈胜。
要求特殊保护，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越写越多可咋办，感觉近期完结不了呢，想哭/(ㄒoㄒ)/~~
第50章 50
陆qiáng用一个小时做了决定，到八点的时候，和根子jiāo代好所有事qíng，拜托他跑这一大趟。
根子走之前把手机留给他，方便以后跟人联系。
陆qiáng一夜未合眼，在洗手间随便抹了把脸，又穿上无菌服去里面看一次卢茵，她没有任何起色，眼睛沉稳闭着，呼吸浅弱，只有仪器有规律的声音，提示她生命体征正常。
ICU里依旧沉闷，陆qiáng这次抓住她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他心脏落回一半，弓下身，虚浮在上方，小心避开她身上cha的管子。周围很静，头顶的灯光浅淡清冷，他们同一对寻常夫妻没任何区别，陆qiáng拿手指摩挲她的脸蛋儿，纱布上一团浅huáng印记，夹带淡化的红色，额头也不像以往光洁，沾着药水。
陆qiáng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舍不得离开，每一秒都像最后一秒，显得弥足珍贵。
探视时间只有五分钟，护士过来催促。
陆qiáng又看了几秒，浅浅亲吻她的脸颊，低声呢喃：“别害怕，我在外面守着你。”
陆qiáng出来，走到窗前，外面太阳高升，光芒被摇晃的树叶融成点点光斑。
他撑着窗台，眯眼看向楼下糙坪，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天像经历一场噩梦，有些片段不经意跳入脑海，卡车横冲直撞、的士连续翻滚，她的惊叫、她在车底短暂困难的呼吸，还有他眼里一抹抹腥红。
陆qiáng猛的吸一口气，低了低头，感觉一阵心悸。
他直起身，去吸烟室抽了根烟，出来坐到尽头的长椅上。把双腿岔开，后脑勺枕着后面墙壁，神思空下来，困意才一阵阵席卷。
他没挺多一会儿，也不顾形象，直接在长椅上侧躺下来，抱着手臂，头枕扶手。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耳边是空旷的噪音，偶尔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真正睡沉也不过十几分钟，只感觉有人在耳边叫他，恍恍惚惚间，陆qiáng神经一凛，腾的从长椅上翻起来，提步就要往重症监护室走。
大龙一把拽住他：“qiáng哥，你上哪儿去？”
陆qiáng心脏狂跳，紊乱的节奏快冲破嗓子眼儿。待看清是大龙和坤东，他瘫回椅背上，搓了搓脸：“你们怎么来了？”
大龙说：“根子临走给我打的电话，要不我们还不知道。”
坤东站在窗边：“qiáng哥，嫂子怎么样了？”
陆qiáng说：“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清醒。”
“真是姓陈那畜生gān的？”
陆qiáng手肘垫在膝盖上：“嗯。”
大龙手里车钥匙往旁边一扔，愤愤不平道：“那guī孙子从前就跟咱们对着gān，一肚子花花肠子，天天作死，就他妈怕自己活的太长。”他弯下身体，看陆qiáng：“qiáng哥，你想怎么对付他，吱个声，哥几个跟你一起gān。”
陆qiáng回视他，笑了笑：“没你们的事，该gān嘛gān嘛去。”
坤东坐陆qiáng另一边，激动的说：“我们必须去，从前都你罩着我们，现在嫂子有事，睁眼看热闹那就是忘恩负义。”
“对”，大龙立即应和的拍一下掌。
陆qiáng现在没心qíng谈这些，往两人肩上拍了拍，重重一压：“有这份儿心就行。”
又坐了几分钟，三人去吸烟室吸烟，坤东问他吃饭了没有。
陆qiáng这才想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水米未进。
陆qiáng说：“我不饿。”
坤东把烟一掐：“那不行。你俩先抽，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
没过多久，坤东大兜小兜买了一堆回来，放旁边长椅上。陆qiáng翻了翻，有包子油条，豆浆和黑米粥，还有几样小咸菜。他捡了个包子，勉qiáng咬两口，喉咙发堵，根本咽不下去。他把剩下那半个扔回袋子里，起身在窗边半靠着。
大龙递过一瓶水，吞吐的问：“明天…老家那边儿怎么办？”
陆qiáng瓶盖扭开一半，停滞几秒，经提醒才想起明天是大喜日子。他把矿泉水搁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半天没说话。
直到晚上，陆qiáng才给钱媛青打电话。他实话实说，把昨天的经过跟她讲了一遍。
那边沉默良久，钱媛青叹息：“真是作孽啊。”
陆qiáng看着外面遥遥夜色，心qíng沉到谷底。
听他的语气，钱媛青没忍心责备，只问：“那丫头伤的重吗？”
陆qiáng想了想，避重就轻：“昨天刚做完手术。”
“你自己能照顾好吗？”
陆qiáng说：“我行。”
“那我明天通知他们延期，等事qíng办完，我去看看她。”
陆qiáng说：“别来了，你找不着。”
老家到漳州一千多公里，要做长途汽车和飞机，钱媛青一辈子生活在村里，去武清县的次数都有限，她不识字，没有手机，更不习惯用钱包，钱还是拿布口袋系在裤腰上。陆qiáng不放心。
那边没说话，陆qiáng道：“再看几天，不行我叫人去接你。”
钱媛青没搭茬，又jiāo代几句才挂了电话。
… …
在重症监护室的三天，陆qiáng寸步不离，晚上就窝在走廊的长椅上对付一宿。护士阻止过几次，说这里不能睡人，告诉他大可放心，ICU里有医生值班，出现问题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陆qiáng不走，从皮夹里掏钱，要给护士住宿费。
护士哭笑不得，三番两次，随他去也不再劝了。
第四天上午，大龙和坤东早早就过来。
卢茵被推出ICU，转去楼上的高级病房，里面有电视沙发、独立卫生间，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
医生合力把她挪到病chuáng上，身上仪器一样没少，呼吸还要借助氧气，仍旧昏迷，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qiáng靠墙站着，看眼前一团忙碌，心里惧怕又茫然。
医生调试好显示屏，在手里本子上记了几笔，jiāo代护士换药输液，便匆匆往外走。
陆qiáng拦了一把：“大夫，她现在qíng况怎么样？”
医生说：“病人送来的及时，我们第一时间为她手术，她脑部淤血基本清除，从监测反应上看，恢复良好。”
陆qiáng听到这话，整个面部向外舒展，勾勾唇角，随后又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已经昏迷三天了。”
“一到两周的时间是正常范围，”说完顿了顿，把丑化说在前头：“但是，不排除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之前也发生过后期病qíng恶化的qíng况，脑gān细胞存活量下降，直接导致脑死亡。”
陆qiáng一下子僵住，唇线抿的笔直。医生见他表qíng，忙道：“不要担心，这种几率是很小的，病人生命力很顽qiáng，”说完眼睛往下扫了扫，对陆qiáng说：“你不用时刻在这儿，让朋友帮忙照看，适当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放松放松。”
陆qiáng心qíng大起大落，“我不累。”
医生拳头抵住嘴唇，轻咳一声：“其实，病人在恢复期间，免疫力薄弱，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
陆qiáng一顿，听明白了。
他还穿着几天前的灰色汗衫，领口侵出盐渍，前襟的血污gān枯变暗，身上汗液gān了又起，起了又gān，胡子拉碴，口气浓重。
他不敢离开，三天里一个澡没洗过。
陆qiáng手指触触额头：“谢谢大夫。”
“不客气。”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把钥匙给坤东，让他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在病房卫生间里洗的澡。
大龙他们吃过午饭，下午三点多才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qiáng搬了张凳子坐chuáng边儿。卢茵脸色灰白，嘴唇gān出细纹，他拿棉签沾了点水，往她唇上轻轻擦拭。天气炎热，病房里空调没敢调太低，她脸颊和胳膊密出细汗。
陆qiáng问过护士，从卫生间打来温水，又把空调调高几度，用湿润的毛巾帮她擦手和脸。薄被掀开一角，解开宽大的病号服，她里面衣服手术前被除去，陆qiáng看的一清二楚。
从胸口到上腹十几厘米，用医用胶条覆盖，一整片胸口都是手术残留的碘液，浑浊huáng色遮住原本的白皙。
光洁的身体，将来会横出一道丑陋疤痕，它的背后，是她今天受的痛苦和折磨。
陆qiáng攥紧拳，太阳xué突突跳动，又不自觉露出yīn鸷的眼神。
***
后来几天，陆qiáng一直睡在旁边沙发上，日夜相对，卢茵仍然是老样子。
离医生给的时间还剩几天，陆qiáng反复问过，可目前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办法。
他时常怔怔坐在凳子上看她，渴望能捕捉到她眼皮轻颤，或突然睁开双眼对他笑。时间过得漫长煎熬，每一分钟的期待都以失望收场。
陆qiáng看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他起身帮卢茵盖好被子，只留一盏壁灯。
他躺到沙发上，闭上眼，脑中混乱，浑浑噩噩不知多久才睡着。
他始终睡不踏实，隐约听见chuáng上有细微响动，耳边有规律的仪器声突然乱了节拍，发出刺耳报响。
陆qiáng猛的跳起来，愣怔两秒，几步跳到chuáng边。
卢茵qíng况不好，氧气罩里的白雾短促浓稠，她张大口，胸口急速起伏，想要吸进更多氧气。
两手绞紧被单，双腿在chuáng上不断蹬踹，眉头蹙起，表qíng极为痛苦…
陆qiáng吓坏了：“茵茵…茵茵，你哪儿不舒服？”他去固定她的手，不敢用力，松松的圈着她。
他拍下chuáng头的呼叫器，冲外面高喊：“大夫，大夫！”
可不管怎么叫，却始终没有人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卢茵动作缓下来，又恢复到昏迷之前的状态，呼吸机里的白雾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旁边仪器发出恒久不变的滴声。
陆qiáng意识到什么，铺天盖地的疼痛向他袭来：“啊——”
… …
“啊——”
陆qiáng从沙发上弹起，冷汗涔涔，汗滴顺脖颈流到领口里，他胸口起伏难平，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下意识往chuáng上看去。
病房里静谧安逸，旁边仪器正常运作，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他盯着她的胸口，努力确认那微弱的一起一伏，冷静片刻，陆qiáng撩起衣摆抹了把额头的汗，起身坐到凳子上。
呆坐很久，陆qiáng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睛盯的发红，他昂起头眨了眨，喉结滚动，很久视线才落回来。把凳子往前拉，握住她的手，在掌中揉了揉，随后放到唇边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