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头也不回地溜出卫生间,以最不引起周围人注意的姿态滑出了包房大门,门外是一道环形走廊,一转圈儿共有八条小引廊通向八间不同的包房。景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
此时倪澈正陷在这座环形迷宫中不知如何进退,公然在这种地方找人无异于找死,只有假装迷路地偷偷进行。
她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景澄正沿着环形走廊朝这边走过来。果然他也在这儿,这在她第一眼见到景良辰时就有所猜测。
倪澈迅速闪身躲在一条小引廊里,她不想让景澄知道她在找人,更不想让他遇到她和她要找的那个人。却没想到引廊尽头的包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倪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腾起,绝对不能让倪焰看到景澄。
倪澈转身疾步朝倪焰走过去,就在他还没彻底看清自己的时候,抬手用力一推,竟将他整个人推回了包房里去。
沉重的对开檀木门在背后咣当一声关合,倪澈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只觉得光影乱舞,让她有些头晕。
这会儿,灌了半肚子黄汤的倪焰终于看清了这个大胆包天/朝他下手的姑娘是谁,他扯着嘴角朝她挤了个阴恻恻的怪笑,“诶呦——这不是我那吃里扒外的小表妹嘛!”
倪澈看着他这张脸就觉得恶心,一扭头避过他喷薄而出的酒气,看见暗影中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Leon。
她刚想朝Leon走过去,被倪焰一把扯回来拍在门上,“妹妹,既然来了,就一起玩玩吧,今晚你的好多个哥哥都在哦。”
Leon疾步走过来,他有着一张异常英俊的混血面孔,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深陷的眼窝,削峭的嘴唇,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他狠狠瞪着倪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他妈过来干什么?滚!”
“别别别,太粗鲁了。”倪焰一把推开Leon,“来啊亲妹妹,哥哥带你认识认识魏公子,他的场子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魏千行透着无框眼镜深深端详了一遍眼前的倪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多少年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漂亮,像倪家人。别拘束,一起玩玩吧,都是哥哥姐姐,自己人。”
倪焰狠狠地啐了一口,“去你妈的自己人!”他抬手便扇了倪澈一个耳光,一声脆响惊得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倪澈只觉得右耳一阵嗡乱的嘈杂,之后便都是忽远忽近的声音,听不真切。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右侧半个脑袋都是木的。抬手蹭了下嘴角,一行淡淡的血迹留在她的手背上。
☆、你有多少(05)
Leon看着倪焰的眼神像要喷火,但终究没有妄动,俯身将摔在地上的倪澈单手一拉提了起来,动作堪称粗鲁,声音里透着怒意,“过来,给魏公子道个歉,然后立刻滚!”
倪澈不服输地瞪回去,“你跟我一起走!”
倪焰咧嘴舔了舔后槽牙,再抬手,手腕却被Leon当空捉住,Leon冷冷地警告,“你适可而止,再碰她一下试试!”
“我们走,带我走。”倪澈伸手去拉Leon,整个人朝他贴过去,Leon闪身躲过了她。
魏千行白白看了一场热闹,此时却也没觉得多尽兴,脸上的笑意早已隐去,散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女伴儿,“去,教这个小妹妹玩个游戏换换心情,玩完了就送她出去。”
倪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走她的,这一个耳光可能也仅仅是个开始。她心头一沉,目光却凛凛地迎了过去。
那个水蛇腰的女人走过来的姿势扭摆得不成样子,好像身上的哪个关节不弯曲一下就白长了似的。她从茶几上拈起一只杯子和一瓶酒,两手举着晃了晃,“小妹妹,想走的话,两个通行证,二选一。”
她瞟了一眼酒杯,“要么亲口喂我们魏公子喝一口,”又晃了晃酒瓶,“要么自己喝一瓶。”
旁边的Leon刚要起身,被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压着肩膀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倪澈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看着魏千行,知道他才是这里做主的那个,“你说话算话么?”
魏千行无声一笑,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文尔雅,“谁都知道我魏公子一言九鼎,还怕我跟你一个小妹妹耍赖么?”
倪澈点点头,抬手从水蛇腰手里拿过那瓶七分满的轩尼诗,用喝雪碧的姿势往嘴里灌进去。
任是她摒住了呼吸,尽量不去品尝这股液体的滋味,还是很快便产生了溺水的感觉,肺里好像要炸裂一般疼痛。她觉得这瓶酒好像怎么都喝不完,比西湖里的水还要多,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流进了一条活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炸裂了。
景澄,快点离开,千万不要让他们这帮混蛋看到你。
她靠着这个念头硬撑着将一瓶酒灌了进去,最后一滴入喉之后才伏在地上鼻涕眼泪地呛咳起来。
药还被她带在身上,不过此刻倪澈感觉自己的呼吸道好像整个被烧着了一样,还能有什么药可以灌得进去吗?
Leon双手握拳,攥得指节泛白,目光剑一般钉在倪澈身上,身体却也只得钉在原地。
魏千行见过无数次女人被灌酒的场面,这回不知是看多了觉得腻,还是倪澈的模样过于可怜,他竟然泛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懒散地抬抬手,“让她走吧。”
倪澈知道她没可能带走Leon了,只能自己先出去,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可是此时她就像被麻醉了一般,觉得两腿都不像自己的了,房间里的一切都飘来飘去,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她踉跄地站起身,大概十分莫名其妙地晃荡了好一会儿,不知被谁有意无意地推搡了几下,才撞开大门晃了出去。
幸好这家会馆的服务还不错,门外立即就有侍者过来搀扶她,她也毫不客气以怨报德地顺便吐了人家一身,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那位侍者可能是见怪不怪了,竟然还礼貌地把她扶到了门外,这种情况她难道不是应该被人直接拖着丢出去的么?
倪澈晃了几步路,扶住身旁的一棵树又是一阵狂吐,感觉像是有人将她身体里的心肝肾脾肺都重新掏出来排了遍位置一样,翻江倒海。
她跪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像一只误食耗子药的流浪小狗,虚弱地抱在那棵不堪重负的小树上。不是她不想起来,是她根本就站不起来,这会儿身上好像没什么零件是听她大脑指挥的了,就连大脑自己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倪澈从来不喝酒,她没想到酒精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她想起从前和景澄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有人劝酒,也都是景澄帮她挡掉,她还奇怪他怎么那么能喝,好像从来都不会醉一样。
千万不要失去意识,倪澈,如果你趴在这里起不来了,那就太丢人了。
她用尽全力拉着小树想站起身,脚下一滑却又跪了回去,她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毫无知觉地横陈在外人面前,就算是死掉,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偷偷死去,而不是这样丢掉所有尊严被人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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