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对不起,千万不要,景澄抬手将拇指按在她唇上,目沉如水地盯着她,“你安全吗?”
倪澈被他捂着嘴,只得认真地点了点头,待他将手松开,才轻声说,“我没事,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他说,我……”
她有些解释不下去了,Leon刚刚的话她一定要问清楚,可此时景澄的表情里明明溢满了苦楚,像是等着她的某一句判词随时将自己劈成两半。
本来因为Leon的意外出现,倪澈已经做好了爽约的准备,这会儿偏偏她又狠不下心来。想了想,她问,“票呢?”
景澄愣了一下,倪澈没理会他的神游,直接动手朝他长裤的口袋摸进去,一边,然后是另外一边,抽出两张门票,沿着压缝利落地一撕为二,将其中一张塞回景澄的口袋,“你先进去,等我。”
听到这句,景澄仿佛如蒙大赦,只是那层担忧分毫未减,他抬头朝前方的玛莎拉蒂看了一眼。
倪澈脚步一移,将他整个人挡在身前,“真的有非说不可的事情,等我。”
景澄压着没喘匀的那口气点了点头,“半个小时,如果你还不能脱身,我会全城通缉他。”
听到“通缉”两个字,倪澈紧张地低头看了眼时间,转身就要走,又被景澄一把拉住,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这才放开手。
几乎是车门关合的一瞬,玛莎拉蒂子弹一般弹射出去,在街角转了个弯彻底消失在景澄的视野里。他退后几步靠在树上,双腿灌铅般沉重。
***
“是倪焰吗?他要对景澄做什么?”倪澈盯着Leon雕塑般的一张脸,心急如焚。
“你舍不得?”Leon面色阴郁,“他不是要做什么,而是已经做了……你们俩还真像,都不怕死!还有心思带你去听音乐会,他没告诉你昨晚有狙击手在他回家的路上朝他的脑袋轰了一枪吗?十环!”
Leon抬手做了个击毙的姿势。
倪澈看向他的双眸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信?”Leon切齿一笑,“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开的是防弹车,遗容大概不会太好看——”
“呃——”倪澈一声痛呼,猛地挥拳打在Leon的肩膀上,“你们到底要怎样?错的人不是他!不是他!带我去找倪焰!我要问问他到底想怎样!”
Leon蕴怒,随意将车往路边一停,反手握住倪澈的手腕,“想死吗你?啊?!他有防弹车,还有你这个人盾,你有什么?七年前大哥那一枪就该打死你!”
他握得极用力,指头似乎要勒紧倪澈细弱的手腕里。
“Leon,别让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有关,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Leon冷嗤,“我?后悔?我后悔什么?就算你再帮那个混蛋挡一枪死了,我也不会后悔!你活该!”
他扯着倪澈的胳膊用力一推,将她整个人掼在了车门上。
倪澈推开车门跑出去,直跑得两腿酸软,上气不接下气才不得不停下来。她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药盒,大力将喷雾压进口腔,一时间被呛得涕泪横流。
缓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四顾一片茫然,这是哪儿?北在哪儿?景澄在哪儿?
倪澈再没耽误时间,赶忙叫了辆出租,直奔华夏音乐厅。距离音乐会开始仅剩五分钟,倪澈揣着两片操劳过度的肺叶跑上台阶,穿过大厅。
入场通道已经行人寥落,只有景澄一个孤单的身影倚在大理石廊柱上,静默得仿佛要和柱身融为一体。
听见倪澈奔跑而来的脚步声,他睫毛一颤,笃地站直身体转头看过来。
倪澈好像一道横空刮过的劲风,咚地一声撞进景澄怀里,将他紧紧搂住。
正厅中骤然响起磅礴激昂的开篇序曲《欢乐颂》,门前几位正打算收摊的检票人员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耳朵里日日浸染阳春白雪的高雅旋律,突然眼睛里钻进一幕八点档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其中一个比较实诚的小伙子及时抛来一问,“那个,我们要关门了,二位进是不进?”
景澄眼眶微红,紧紧握着倪澈的手缓步走进音乐厅。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景澄侧过头低声问,“你不舒服吗?”他闻到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药水味道。
“见到你就舒服多了。”
景澄手里一紧,拖着她的手送到唇边,正待吻下去,瞥见了她手腕上那一圈泛红的指痕。他转眸盯着她看,“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倪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挤出一抹慧黠的笑,“男人嘛,被甩的时候总是很难保持淡定。”
音乐会结束,两人裹夹在人群中往外走,倪澈一直侧着头盯着景澄看,看得他有些心猿意马,“怎么了?”
“没什么,带我去趟泰和宫。”
景澄挑眉,“难道现在不是应该先祭你的五脏庙?泰和宫的神仙都下班了,这会儿你要去拜谁?”
大抵除了影视剧里香港的警察喜欢拜关公,内地的警察可都是无神论者,没几个烧香拜佛的。
可倪家不同,黑道走多了难免遇到鬼,他们做的事情也大多依赖运气,所以倪澈从小就跟着父母哥哥出入佛堂寺庙,对祈福许愿并不陌生。
她接受的又是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脑子在学校里被从小洗到大,对神神鬼鬼的东西并不多上心,只当做是一种精神寄托,直到倪家出事之前她随母亲倪希仪去泰和宫许愿,对着三丈高的佛像,祈求神明保佑景澄一世平安、遇难成祥。
然后,他就真的如她所愿,遇难成祥了,倪澈将功劳统统归给了泰和宫的这尊圣佛,于是心有不安之时还是想再去拜一拜。
“我妈说过,拜佛之前不可饱食,那样算是对佛祖的不敬。等拜完了,我们再去吃东西。”
景澄只觉得她这一时兴起有点儿蹊跷,不过也没多想,带着她过去取车。
倪澈深深看了眼那辆黑色速腾,果然没开原来的车,是车子中弹送修了?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景澄也没多解释。
她站在驾驶位一侧,转头跟景澄说,“我来开车吧。”
景澄一怔,走过去掀开副驾的车门等她坐进去,“下次吧。”
“你在美国常开车?”景澄发动车子驶入环城路,“如果不超速、不乱撞的话,开得不错。”
“你教我的事情,我都做得很好。”倪澈靠在椅背上,视线一直停在他的侧脸,挪不开,不想挪开。这个人一定是有毒,而她中毒已深。
入夜的泰和宫一片静谧,朱墙碧瓦掩映在深邃的夜色里,只余台阶两旁菩提叶造型的路灯将柔和的白光撒满一路。
悠长的九十九级台阶,倪澈爬到一半便开始呼吸错乱,腿软手抖,景澄笑她,“学霸的体育成绩总是不尽人意。”
“那凭什么你就是个例外?”倪澈记得当年景澄给她讲题时候的那种有条不紊、清晰睿智,实在太迷人了,常常听得她走了神,只顾盯着他的脸呆呆看着,害他屡次都要返工重新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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