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潜沉默,大概也猜出他俩刚刚说岔道了,不小心哄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来。他本可以以此把柄敲诈瞿美景再多说一些,但又觉得这涉及倪澈的隐私,他不该这样乱打听。
之前他在倪澈面前戳穿真相,向来只有惹她生气这一种结局。
他这边一沉默,瞿美景有些坐不住了,她急于童潜给出一个能够守口如瓶的承诺,于是脑中一转,转出一条含混而貌似合理的解释,“我哥是警察嘛,反正就是有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歹徒朝他开枪,倪澈姐姐帮他挡了那颗子弹……喂,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也不能让倪澈姐姐知道我对你说过这个,不然我就死定了!”
童潜听到这里,态度反而平静许多,他提起筷子,“放心,我不会说,吃饭吧。”
也许是童潜手捧鲜花站在阳光下专注仰望的神情,也许是他得知真相后心灰意冷的镇静,也许是三番两次撞见他身穿白大褂的圣洁模样,总之听见他说不会,瞿美景便莫名其妙地放下心,感觉他既然说了不会,那就一定不会。
“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瞿美景摄于他的冷漠,突然有些心虚和不忍,“你不是才二十二嘛,大概也就是荷尔蒙发展的一个必经阶段,将来肯定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你这人,条件也还凑合……”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童潜是斥责的语气,声音却放得很轻,没什么威慑力。
瞿美景讪讪地端起碗筷,就着一副失恋的表情安静如鸡地吃了一餐饭,她觉得自己胡乱下的这剂药大概是下猛了,要是把这小大夫直接给药死就不好了。
“诶,我能加你个微信吗?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跟你咨询咨询。”俩人从餐馆出来,瞿美景示好地搭讪,她还指着童潜信守承诺不出卖她。
“你有个当医生的嫂子还不够咨询的吗?”童潜睨了她一眼,意兴阑珊。
“她就是麻醉医生啊,你不是学临床的嘛。”
童潜不甚情愿地擎着手机给她扫码。
“好嘞!”瞿美景加了好友,“我有一堆姐妹淘都是单身汪,回头介绍你们认识哈。”
童潜心口刮过一阵小凉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医院门口走回去。
***
“这个,盯紧些,如果对方有动作,立即追踪IP地址,第一时间跟我联络。”
景澄把位置让给一名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娃娃脸男警员,对方利落地闪身坐进椅子里,“景老师放心!”
这是他曾经在刑警学院教过的学生,人很机灵,专业能力也够强。
景澄提着自己的电脑往外走,边走边同景良辰通电话,“夕临山庄G幢,我知道了,不需要特殊准备什么……要不备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玩意之类的吧……我刚从局里出来。”
“你真把倪澈当孩子哄啊,她比你小五岁,又不是五岁小孩,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到那自己选还不行?”
景良辰补了一大觉显然精力充沛,接了景澄布置给他的任务分分钟便搞定,“哥哥,以前大家拉你去那边玩你都不搭理人家,这回倒是带着倪澈双宿双飞了?不然,我让他们按度蜜月的标准给你们布置一下?”
“不用,”景澄回绝,“不只我们两个,还有个小孩儿,所以别乱弄。”
景良辰原本仰在大床上还想趁机多调侃他几句,忽然听见关键词“还有个小孩儿”,惊得呼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脚踝磕到懒人桌的支架上,嘶嘶呼痛,“什么小孩儿?在她肚子里吗?我要当叔叔啦?啊哈哈哈哈哈——”
“……”景澄让唾沫呛了一口,“想什么呢!别人家的小孩,我大概一小时后能到,让他们先准备晚饭吧,海里河里的多弄些,地上跑的她不爱吃。”
***
倪澈出了手术室,打开手机,就看到景澄发来的消息,说是在楼下等她下班。
她飞快地捯饬完自己,换了衣服下楼来。
“我今晚要去接崇新。”明日一大早崇安和韩如丹就要赶去殡仪馆送内内最后一程,大早上的折腾起来不太方便,倪澈一早就跟哥嫂定好,今晚便接走崇新。
“我陪你去接,然后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景澄将车子停在距离崇家一个路口之外,他了解崇安耐性不佳,再见面,免不了又要剑拔弩张让倪澈为难。
没一会儿,景澄从后视镜中看到倪澈牵着个小小的身影从巷子里走出来,他推门下车迎了过去,蹲下身同崇新打了个招呼,之后十分自然地牵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崇新的小手在景澄覆着一层薄茧的掌心里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还是好脾气地任他拉住了。
背后的路灯将三人的身影两长一短地投在前面的石板路上,和谐得好似一幅水墨画,景澄掏出手机偷偷对着影子拍了一张,心里泛起一丝不同以往的柔软。
看着景澄将导航定位到夕临山庄,倪澈先是一愣,随即又释然。
这地方她以前也听说过,位于鲸市西部的一爿山麓地带,古时曾经是一处皇家别院,后来被改建成了供军政高干休闲避暑、疗养度假的休憩之所。
此类所在,并非那些家大业大、有钱有势的人家便能去到的,能进得去夕临山庄的人,必然是权位显赫的鲸市政要,据传,那边一度是官二代和太/子/党们的后花园,其他人连远远望一眼也是不可能。
倪澈静静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专心开车的景澄,他这人平时住的不过是百多平一间公寓,虽然地段和环境都不错,但也没多豪华。
他不太注重吃喝,喜欢吃的东西不多但也不挑食,加班晚了一样糊弄一碗泡面了事。
景澄的衣服都是不错的牌子,但低调素净,而且不大的一个衣柜也装得稀稀落落。他的穿衣理念和小扎差不多,遇上合身合心的就一买半打,可见他并不讲究这些,不愿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再有他的工作也着实普通,还存在不低的职业危险,实在看不出他是什么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官二代。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倪澈时隔七年再见到他,并没有觉出太大的落差,除了随身配枪和开防弹车之外,他倒是更贴近那个从寒门一路奋斗上来的最初模样。
“在想什么?”景澄转头问她。
倪澈笑了下,“没什么,我好像一不小心就傍上了一个太/子/党。”
景澄一怔,大概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夸赞的词汇,“我家,不是那样的,我弟弟和妹妹都没有一点不好的习气,我外公管教我们很严格。”
“是吗?那上一次我被停职,是谁跑去医院要刷脸捞我的,又是谁指使的?”倪澈挑眉看向他。
“那不一样,那次错不在你。”
崇新原本窝在后排座位边看英文版托马斯边咔吱咔吱地嚼零食垫肚子,这会儿刚好播完一集,他关掉PAD扒在椅背上听大人说话,觉得他俩好像都忘记了后座还有自己这么个人存在,“什么是太/子/党?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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