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儿也没答,皱着眉,瞧着院子里的热闹,“爹,这是咋回事儿?”
咋回事?
真是太闹腾了!
只见院子里架着一张长条大板凳,一头坐着个女人,看样子也就是三十八九岁,穿着件蓝花小棉袄,身材倒也俏,长得也是清清秀秀的好看。
另一头坐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头上带着个“棉捂子”,穿了一件超大的黑棉袄,脸蛋冻得通红,鼻涕都能过河了,双手拢在袖口里,一看那姿态倒像是个小大人!
母子两都翘着二郎腿坐着,很是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女人梗着脖子正骂白常喜呢,一见白天儿进来了,人就有点儿怂了,说话的嗓门也低了,脸上讪讪的,立刻把翘着的小腿放到了地上,“哎呦,大妹子回来了!”
白天儿记忆里有她……这位是村东头赵立友的寡妇,娘家名叫王春兰,前几年男人过世了,自己带着独生儿子过日子,也没觉得人这么泼辣啊!
怎么还闹到村长家来了!
“赵嫂子,你这是唱的哪出儿啊?我爹欠你钱?咋大过年的还闹上门了?”
白常喜这下可有仗势了,伸出食指,虚空点着王春兰,“老赵家的,我让你作!好男不跟女斗!我是个男人,不好意思治弄你!咋的?你还就要上天了?我老白家没人了?我闺女回来了!我看你还能咋得瑟?”
他闺女回来了?
咋听上去比……“县长来了”都硬气?
白天儿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儿了,这小寡妇大概是吃定了白算盘是个鳏夫,不好意思跟她动手,所以就在这院子里放赖了。
一挑眉,“年三十的,你不回家过年,还打算在这吃年夜饭啊?我们可不留你!”
话音刚落,上房的门帘一挑,小武出来了……敢情他腿伤还没好利索,人还在白家呢!
武立勇一见了她,捂着嘴的笑,“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就这位……”
用下巴一点王春兰,“就这位,连着都来闹五天了,我和你爹都服了!咱们两大老爷们,也没法和她动手啊!咋办?闹死人了!”
咋办?
凉拌!
“闹啥?还反了她了!”
白天儿立着眉毛过去了,双手插着兜,二话没说,用脚使劲一踹长条大板凳……她下腿的力道也大,“咣”的一下,把板凳踢出去了几步。
王春兰身子一晃,立刻就蹦到了一边……她儿子动作比她还麻利呢,几步就站到了台阶上!
白天儿瞪视着她,脸色很不好看,“赵寡妇,你啥意思吧?欺负咱家没人了?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撵不走你?”
边说着话,边过去扯住了对方的手腕,臂上一使劲,就把王春兰的胳膊拧到了背后……这个“小擒拿”她再用不好,空手道算是彻底白学了!
王春兰扯着嗓子嚷,声音倒也好听,“哎呦啊,快来人啊!白天儿要杀人了!”
院子外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嘻嘻哈哈的打趣,“杀谁啊?老赵家的,让你作!你也是太过分了,大过年的,都闹到村长家了,活该人家姑娘削你!是我也削你!该!没人管!”
“轰”的一声,四下的人都笑了。
儿子一看娘吃亏了,蹦着高的就要往上冲,小武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将他使劲搂在了怀里,“哎呦你个小兔崽子啊!治不了你妈,我还治不了你?回头我叫你哥!”
那男孩儿也有眼力价,一看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人家,立刻张开大嘴开嚎,“妈,妈,他打我!”
打他?
一百双眼睛都看着呢!
小武连碰都没碰他!
这小子倒是会演戏!
皮埃尔从院门外挤进来,也不大了解“村情”,几步过去拉开了小武,“怎么还欺负孩子?”
他说的是外语,没人听得懂……可脸上的神态在那儿摆着呢,明显的是不屑。
小武从来不吃亏,不跟孩子和女人动手,对大老爷们可手黑着呢,也没管什么老外不老外的,使劲一推皮埃尔的肩膀,“你是哪儿来的鸟?装什么大尾巴狼?”
皮埃尔弄了个趔趄,扭身就要还手!
白天儿见了,只好放开了王春兰,疾步赶过去拦,“干什么?都别动!给我安静点儿!”
先是跟武立勇瞪着眼睛说,又用法语再说了一遍,两个男人这才怂了,都各自退了半步,望着彼此“运气”较劲!
王春兰得了空儿,“吱溜”一下跑出了门,临走还不忘了回头喊,“石头,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挺住了!咱娘两以后能不能吃饱饭,就都看你了!”
这泼货?
挺大的人,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挺住了?
还想要干啥?
石头一见王春兰走远了,先瘪了瘪嘴儿,想哭,一抬头,又把眼泪忍回去了,回手抱着门柱子,嘴里毫无章法的嚷着,“爱咋咋地,爱咋咋的,我就不走了!不给我家分地!我就在你家吃了!村长敢打我,我就朝他叫爹,爹打儿子,也没啥不对的!”
白常喜脸都气绿了,不骂孩子骂大人,指着王春兰背影狠嚷,“这个败家的娘们!教孩子什么胡话呢?管我叫爹?叫得着吗?这是要搞事儿!”
看热闹的在院外笑,“村长,也没啥不行的!赵寡妇人长的俏,你也没儿子,干脆,娘俩都收了吧!弄个四角齐!”
白算盘立刻接口骂,“我齐你大爷的!谁说的?这话谁说的?有种的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白天儿提高了嗓门,“都回家过年去吧!大冷天的,站在雪地里也不怕把脚丫子冻掉了!都走!都走!快点儿走!”
众人眼瞧着也没啥热闹了,这才四下散开了。
白常喜拉着女儿进了屋,小五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皮埃尔走到最后……几个人都进了白常喜的东屋。
没过一会儿,石头自己也进来了……这孩子主意倒正,谁也没搭理,自己往小炕炉边一蹲,小手一伸,悠哉游哉的烤起了火。
白天儿給大家介绍,“爹,这是我朋友,你叫他老皮就好了!在咱家住几天,看看咱农村咋过年!”
扭头看了一眼白常喜的大炕,“爹,这炕睡三人也行吧?老皮没那么多讲究,就是奔着农村的日子来的!”
皮埃尔仿佛像是听懂了,用力的点了点头,用手一指炕头,几步过去坐下了,屁股一沾炕,立刻又蹦起来了,“热!这床怎么还热呢?”
白常喜笑得前仰后合的,用手一比炉子,语速特意地放慢了,“喏,看——见——没?炉子!火!热!”
又扒开了炕席的一角儿,“砖头砌的——炕!”
回头望着女儿,“这啥玩意儿啊?跟他说啥都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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