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像是被人泼了瓢冷水,一激灵,悄然往台下看去,顿时也不拦着了。李友国,也是他的老相识,被人请去邻省之后莫名其妙出了事,人没了,尸体都没找着,他家里只剩孤儿寡母,还是靠刘老一直照应着。李友国出事之前,刘老收到过他的电报,没看懂,悄然拿去给何老看。何老看懂了,一解释,把刘老吓出一声冷汗。
何老无声无息地从台上离开,在众人找机会上来寒暄之前找到方晨雨。瞧见方晨雨身边站着关峻,何老一颗心放回原处,说:“走吧,我们这就回去。”
方晨雨点头,她也觉得该早点离开。
“师兄,你要继续留下看看吗?”方晨雨问。
“不留了。”关峻回道,“刚才看了看,发现没什么意思,这种展会不适合我们。”
其实感觉挺适合的!方晨雨有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嘲笑关峻,只能学着关峻那样绷着脸:“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
玉石展上没弄到肉包子的“食物”,还碰到那个让肉包子吓得要炸毛的中年男人,方晨雨有点发愁。这该上哪帮肉包子重新点亮那一瓣莲花花瓣呢?
方晨雨虽然也很警惕,但终归没有何老他们了解内情。她的世界还是很纯粹的,看到的最严重的违法犯罪是遇上关峻那天——他们碰到一对人贩子在拐卖孩子。更多的、更可怕的东西,方晨雨还没有接触过。
相比之下,关峻接触的东西要多得多。回到家,关峻正准备找关父了解一下金家的事,就被面色凝重的关父叫到书房。
关峻问:“怎么了?”
“你徐伯父找你。”关父说,“他想问问你徐世兄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有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关峻眉头一跳。这位徐世兄就是在邻省历练的那位世兄,听关父这样的语气,关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徐世兄没说什么特别的,只说要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执行完他就轻松了,可以来我们这边休假几天。”
关父深吸一口气,叹息着说:“他现在已经失去联系,恐怕凶多吉少。”
关峻没有耽搁,马上回拨电话,把自己了解的东西都告诉徐父。放下电话之后,关峻也神色沉沉地坐下,看向关父:“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今天我见到金家现任当家了,他在参加玉石展。既然他在这边,说不定还有转机。”
关父说:“但愿吧。”
“我们也帮徐伯父一把吧。”关峻开口。
关父注视着他。
关峻说:“今天那个金家当家身边跟着的是何老的徒弟,我怕他对何老和晨雨起了什么心思。”
关父说:“我会和你徐伯父那边提。”金家不属于南华省,关父要管,难。可要是金家人把手伸到南华省来,那当然是要把那只手给剁了——要是剁了手还不死心,那就联合起能联合的人把它给连根拔起。
有关父点头,关峻安心了不少,当着关父的面打电话让底下的人暗中摸摸金家的底。
第九十六章
“西淀省?”段斯年接到电话的时候, 正倚在太妃椅上闲适地躺着。越是需要思维集中,段斯年越会让自己好好享受, 若不是下午还要去上课, 他甚至会倒上一杯红酒。段斯年薄唇微掀,淡淡道, “那地方可不好弄。国内百分之八十的毒品, 都是从西淀那边运进来的,徐家那愣头青一头扎进去, 现在都没消息。这里面水太深了,还是少碰为妙。”
“你不敢碰?”郑鸿钧站在窗边, 长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手杖上熟悉的纹路, “你不敢碰, 那就算了。”
段斯年这个年纪的人理应最受不了激将法,可他听了郑鸿钧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他们威胁到你头上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曾被你祖父送到金家住了几年, 没处出点情谊来?”
郑鸿钧五指微收,心底那只凶恶过人的猛兽仿佛又要被人送笼中释放出来。是的, 他去金家住过几年,作为两家交好的“人质”,以便让祖父完成他的“大业”。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在他被送走开始, 暗暗生出了反抗之心,悄然上了岸,成为某些人的暗线。
可惜那些人根本不是东西,利用完他们就丢了。
郑鸿钧极少去回忆在金家的日子。他并没有受到苛待, 只是被教会了一些正常人不该会的东西。哪怕他后来接触再多普通人,衣冠楚楚的外表下依然藏着野兽般的凶戾。最严重的时候,他看到只朝他撒娇的猫都想恶狠狠地拧断它的脖子。
郑鸿钧说:“情谊?你与你祖父血浓于水,你对他有几分情谊?我们这样的人,说情谊这种虚假的东西不是太可笑了吗?”
段斯年似乎被郑鸿钧逗笑了,隔着电话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拿起随手扔在桌上的一对狮子头核桃,阳光映照下,核桃红得漂亮,纹路也清晰好看。这是段老爷子盘了许多年的宝贝,前些天他开口讨了,老爷子便给了他,气得那些家伙脸色发青。
段斯年随手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说:“你很会说话。我们既然是朋友,他要动你就等于要动我,当然不能忍了。你放心,眼下正是机会。老徐那个人啊,儿子在家的时候动不动就把他骂成孙子,现在出事了又急得上火,我正好帮他一把。”
徐家出的事是秘密,不过首都几个家族基本没有秘密。段斯年随口给郑鸿钧透了底,让郑鸿钧这段时间配合着行动,既然要插手,那就好好合计。这事可操作的余地很大,成事了等于让徐家欠个大人情。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郑鸿钧结束通话后揉了揉太阳穴。比起段家其他上蹿下跳的家伙,这段斯年才是最可怕的,他选择上段斯年这艘船也不知是对是错。
……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一趟开往南华省的火车上,一对夫妇并排坐着,丈夫背脊挺直,怀里抱着个孩子,软乎乎、暖乎乎的孩子让他差点不知道手脚该往什么地方摆。妻子好笑地坐在一边,没有帮把手的意思。他们是军婚,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要上孩子也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临行前一次放纵就会怀上。
不过怀都怀了,自然是生下来好好宠着。
妻子说:“当时真是把我急坏了,好在有两个好心人拦下了人贩子。”她叹着气说,“我这一整年都不敢带小宝出远门,都没来得及登门感谢。这左等右等,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休假。”
“对不起。”丈夫的目光满含歉意,“去年到今年总是临时有任务。”
妻子也不是真责怪丈夫,抬手接过孩子,说道:“小宝比我们记性还好,看到那份报道之后一直指着那报纸上的人喊‘姐姐’和‘哥哥’,要不然我们还得托人打听打听好心人在什么地方。”
丈夫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我们小宝从小就知恩图报。”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