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财如命_春溪笛晓【完结】(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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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慎言手再一次发抖。

  他留不下她,就算把她的腿打断也留不下她。

  她没有对他说谎。他生活在充满谎言和罪恶的世界里,和她所爱的世界完全不同。他不是在制造能让人快乐、能让人远离痛苦的灵药,而是在制造祸害别人的毒药。

  她是意外闯入的蝴蝶,把他生命里密布的蛛网撞破了。

  可惜他不是网中的猎物,而是吐丝的恶蛛。

  “再见。”许慎言忽然认真地说。

  方晨雨一怔,定定地看着许慎言。

  许慎言一字一字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第一零一章

  山上骤然响起的枪声像是信号一样, 把整个金家老宅院给惊醒了。方晨雨和徐海平几人迅速被转移走,剩下的就是全面的清扫, 这一部分不需要特种队来完成。方晨雨被人适时地挡在身后, 没有看见子弹射出的一幕,却避免不了地看到许慎言的尸体。

  一直到回到安全的地方, 方晨雨手心还是凉的, 直至手腕上传来一丝丝烫热的温度她才稍稍回神,低头看向自己的腕部。那朵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莲花印记微微盛开, 外层的花瓣全都舒缓地绽开,发出灼亮的光芒。一、二、三、四、五, 五瓣莲花花瓣全都亮了起来。她一怔, 想到了许慎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但愿他来生生在一个好家庭。

  天空飘起了雨, 方晨雨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到关峻撑着伞站在车外,身姿笔挺,脸庞却有些憔悴。他安安静静地把伞挪到方晨雨头顶, 替她挡下飘飞的雨点。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也不知怎么地忽然下起了雨。等待的时间里关峻一直在想, 方晨雨到底会遭遇什么,那个以心狠手辣著称的金爷为什么会掳走一个花季少女——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儿,到底能不能够安然回来。

  关峻一直在害怕, 害怕听到的会是噩耗。失踪多日的女孩很可能凶多吉少,即便能活着肯定也会遭不少罪。他注视着方晨雨,生怕在方晨雨身上看到伤痕。

  “师兄?”方晨雨一路紧绷的心神蓦然一松,仿佛忽然踩到了实地。她喉咙发哑, 这些天的紧张和害怕因为看到熟悉的人而彻底爆发出来。方晨雨又喊了一声,“师兄。”

  关峻腾出一只手把她抱入怀着:“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不管她这几天遭遇了什么,只要她能回来就很好,别的什么都可以以后再说。

  方晨雨乍然被关峻紧抱着,鼻端被那熟悉而又令她有安全感的气息包围着,让她眼睛泛酸。她听到了关峻清晰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自己劫后余生一样的欢喜和庆幸。

  方晨雨的眼泪涌了出来,伸手回抱关峻,脑袋埋在他胸口抽泣起来。她害怕,她真害怕死在那个地方,她要是死在那里的话外公怎么办。她活得太顺利了,她住在镇上,邻里都是相识的,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从来不用计较太多,从小到大人人都喜欢她、人人都关心她爱护她,以至于她从来没想过世间会有这样的险恶。

  关峻抬手轻轻拍抚着方晨雨的背。方晨雨才十几岁,平时再坚强,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小女孩,会后怕再正常不过。

  关峻温声安抚:“没事了,你平安回来了。”他轻拥着方晨雨,等方晨雨哭够了才牵着方晨雨走进落脚处,打电话给杨铁头报平安。

  杨铁头两天没睡,听到方晨雨的声音才放下心来,板着脸道:“你先休息两天,等那边安全了你们再回来。”

  西淀省正在进行扫尾工作,贸然回南华省指不定会碰上些狗急跳墙的家伙。

  方晨雨乖乖呆在招待所,哪都没去,只从关峻嘴里打听进度。西淀省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徐海平养了一天伤,好转了不少,心态上少了几分天真,不再理想化地抱着“我是我,家里是家里”的想法想凡事只靠自己。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与人、权利与权利、利益与利益交织而成,谁都当不了孤军奋战的英雄,只有把网织得足够大,才能对抗暗藏在光明背后的黑暗。

  有些东西关峻没和方晨雨说。西淀省这次大清扫插手的人不少,虽然西淀省余毒不少,但既然已经惊动了几家人,这些余毒很快也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问题解决了,西淀省自然也成了块美味的蛋糕,相信在他们离开之后这块蛋糕就会被瓜分。关家也提前分了一块,还是极其重要的一块:关家老二调任西淀军区。

  关峻只给方晨雨透露了一点:“西淀这边的一把手要换人了,换成首都方家的老三,他搞建设本领大得很,有过盘活一省经济的实绩。他过来的话,西淀很快能走出阴影重新开始。”

  “那就好。”方晨雨说。

  金爷已经落网,证据确凿,注定逃不过制裁。他得知许慎言自杀了,不肯相信,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自杀?后来倒是相信了,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方晨雨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只为许慎言感到可惜。

  从莲花花瓣亮起的数量来看,毒品却是会毁掉千千万万个家庭。许慎言自杀,不再助纣为虐,直接等同于挽救了千千万万条性命。

  金爷也许是重视许慎言的吧,可惜对儿子的重视比不过他对利益的追求。当他发现儿子天赋异禀的时候,直接把儿子推向了罪恶与谎言的深渊。

  知晓西淀省这边会有能人空降,隐藏在后头的毒瘤也将彻底被拔除,方晨雨放下了心里的担忧踏上回程。

  这个时候,郑鸿钧正和乔照喝茶。那天看到方晨雨平安归来,郑鸿钧便直接回了南华省。南华省这两天也多雨,郑鸿钧的伤腿容易疼,索性到多宝居呆着,哪也不去。

  乔照察觉郑鸿钧从西淀省回来后,气质仿佛又有了不同。就在不久之前,郑鸿钧还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不笑的时候有着摄人的气势。现在的郑鸿钧脱去了骨子里潜藏的戾气,整个人变得中正平和,再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次去了西淀省之后,你变了不少。”乔照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因为去了这一趟,我知道那不仅仅是金昆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我曾经在香枫山的金家本家里住了几年,当时金老爷子教了我不少东西,也给我灌输了不少不正确的观念。”郑鸿钧把话说出口,也觉得有些意外。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有倾诉欲,比起和人剖析自己的心理,他更偏向于亲自动手解决问题。可这一刻,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金老爷子的所作所为曾经让我非常疑惑,他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金家所有人洗白上岸,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又与他的愿望背道而驰。他所背负的责任、他所延续的道路,决定了他注定挣不开父辈建造的牢笼。在我的一生中,也有好几次遭遇类似选择的转折点——我一直不知道我选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乔照安静地听着郑鸿钧说话。

  “现在我的迷惑没有了。”郑鸿钧说,“我不会重复金老爷子走过的路。我比他幸运,我遇到了愿意相信我、愿意接纳我的人。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世界——那很难实现,但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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