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酷的过往,终于可以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放在心里沉淀了。
几个月前,也许她根本都不敢想念这样的生活。母亲离开的那些日子,她彻夜难眠,每每刚闭开眼睛,就会看到那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随时都要刺进她的身体,她吓得不敢关灯,彻夜将屋子里的所有的灯都开着,只有这样她才会有些许的安全感。
可是就是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她也不敢出卧室的门,每次出卧室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房间的角角落落,看看门后有没有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她也会逐个检查一遍,看看窗帘背后是否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就是坐在坐便上,她也会担心,坐便里会不会随时伸出来一只手……
她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她的心里时时受着黑暗的折磨,她的身体因此倍感疲惫,可是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比如林泽的婚事,比如林淼的孩子,比如自己的私念……
终于等到了,等到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才有勇气计划离开。
顾尔覃每个月都和她有一通电话的,自从李惠娟出事之后,顾尔覃的电话更是一周一次,一开始她是隐瞒的,说自己很好。
直到有一天,她半夜的时候是在睡不着了,吓得瑟瑟发抖,可是精神上极为疲惫,快要撑不下去了,她才在深夜拨通了顾尔覃的电话,把自己的担心、恐惧和不安诉说给他,他在那边徐徐引导他,这才让她一点点的安静下来,慢慢的入睡。
第二天顾尔覃却是意外的来到她的家里,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几乎一点都不曾犹豫的就告诉她。
“你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我必须带你去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能有多么的不堪设想呢,不就是死而已,可是母亲那样的保护自己,才让她从那个恶魔的刀下逃生,她又怎能轻易地死去呢?
所以她要坚强的活着,这才有了医院的就诊记录。
顾尔覃想要带她离开,她却固执的不肯,这么多事情都没有做,那都是母亲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事情,她又怎能辜负她的一片心呢。
所以她办了电话卡,和顾尔覃两个人频繁的通话,又配合药物的治疗,这才有所控制,每天晚上也都可以有两个小时左右的睡眠,为了掩盖她的精神状态极差,每次和别人见面,她都给自己化上淡妆,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每次司徒煜想要留下的时候,她都会拒绝。其实内心里,她真的很想和司徒煜永远的呆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是她怕极了司徒煜在看到她的疯癫的状态时的无奈和心疼,更怕有一日,他会耐心全无,彻底的放弃她,这样的失去她是无法承受的。
其实她也曾抱过希望,永远不离开,就这样和司徒煜永远厮守,她也曾为此做过努力,可是她到底是想太多了,她抱着一丝的洗完,把自己不能生养的事实告诉司徒煜的父母时,原本以为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司徒父母会犹豫,但是最终也许会释然的,也会接受她,却不想,司徒煜的母亲拉着她的手失声痛哭。
没有孩子,你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难道你想用这样一份感情去维持以后的生活,你有多大的把握,你又可曾想到等到我这个岁数时,要多孤独呢?
司徒煜的母亲到底是善良的,她没有直接说出我的儿子会有更好的选择,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体面了。
是啊,她又有多大的把握才能用一份虚无的感情去维持以后的感情呢,她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今天感觉怎么样?”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头,看到站在屋里的顾尔覃。
“我觉得很好,终于可以安心的睡着了。”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回去,但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才让顾尔覃开车来接她。
即使到了西安,顾家的大门她都不曾进去过,而是住进了顾尔覃事先准备好的房子里,在这里她没有认识的人,不会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情而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顾尔覃介绍了心理医生,每天都会给她做心理辅导,再加上药物的治疗,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处处是生机啊。”
顾尔覃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女人,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明白的情愫,果然就听到汪雪接着说。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我想出去走走,不要永远的躲在这个屋子里。”
“想好去哪里了吗?”
“想好了。”
“哪里?”
“我可以不说吗?顾尔覃,生活还得继续,你也会有你自己的生活的,把一切不值得的东西忘记,才会迎接新生。”
原来她都知道的。
“好,等你走的时候我送你。”
两个人并肩站在窗口,看向外面。
阳光正好打进屋子里,两个人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带着温暖和生机。
一周之后,汪雪离开,顾尔覃把她送到了汽车站,她固执的等着他离开后才肯买票上车,顾尔覃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去向。
就最后一次如她所愿吧。
汪雪看着他离开,买了一张一个小时之后去渭南的车,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张立所在的那所学校。
张立自从接了她的电话,早早的就等在了通往学校的小岔道。
学校早早的给她腾出来一个地方作为宿舍,学生们好奇的看着这位新来的老师。
她穿着浅绿色的大衣,如同仙子一样降落在这个学校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校长和张立为她准备了简单的接风仪式,他们在室内涮着当地村民自己种的菜,室外静悄悄的,还能听到蛐蛐的叫声,真是安逸。
汪雪终于一觉睡到天亮,才匆忙的洗漱完毕去教室。
半个月后,她开始独立的授课,师资奇缺,她兼任语文和数学两个课程,日子忙碌额而又充实。
这帮孩子都是当地的村民的孩子,大一点的孩子大多数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这些小些的孩子才能有机会来学校学习,但是他们真的可爱极了。
他们会在上课的时候,追着汪雪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然后诉说着自己想要外出的渴望。
汪雪在批作文的时候,她的学生有着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在以我的家人为命题的作文里,会出现我的奶奶开心的笑了,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的,像极了一朵开败了的老菊花,她差点没笑背过气。
偶尔也会出现些调皮的,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招惹别的同学,汪雪一开始也是采取了罚站的惩罚方式,后来经过聊天,她才知道那孩子不是故意的,只是留守儿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谁也不管他们,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汪雪采用了很多的方法,最终才让这个孩子把她当作朋友,然后彼此之间相互尊重,他竟然很快的将功课赶上来,在她遇到别的调皮的孩子时,会出手相助……
看着这些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一个个含苞未放,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她竟然觉得自己以前这么傻,为什么会自寻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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