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点头，拿着一叠单子跟在推移动病床的护士身后进了观察室。
观察室是双人间，里面已经有了另一个病人。
这人我认识，就是和刘安碰面那个人。
情况症状比刘安还轻，倚在床头打点滴，人是清醒的。
见我向他看，他瞪着眼睛盯了我好一会儿，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挑挑唇角算是回应，和护士一起把刘安的病床移正位置，固定好。
护士把点滴在床头挂好，调好速度，对我道，“好了，你注意观察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马上按床铃，我就在隔壁。”
临走，补了句，“家里人来了马上把费用补上，有好几种药不缴费拿不出来。”
我陪笑，连声说是。
护士走，那个倚床边的男人马上说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侧身背对着我，把耳机塞到了耳朵里说。
“查到什么了？你再说一遍。”对方说了什么，他声音提高，“……放他娘的屁的酒鬼，那就是冲着我来的！查查查，再查！交警队里的那个肯定是顶包的。”
气呼呼说完最后一句，把耳机扯下来连着手机扔到床上，靠在床上哎呦了两声。
他这边手机才摔下，我电话响了。
我赶紧接起，听到我妈说到医院门口了，报了病房号。
没一会儿，我爸和我妈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我妈看刘安一眼，本来就红的双眼马上模糊了，她一边抬手擦眼泪，一边问，“怎么就让车给撞了呢？重不重啊？”
我爸冷静多了，从我手里接过一大叠单子，对我问，“不重吧？”
“不重。”我回头看刘安，把医生和我说的话对我爸和我妈说了一遍。
刘安眼紧合，右额贴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沙布。只是擦伤，没包头，浑身上下看的最触目惊心的就是包了老高的右肩膀。
“不重就好，不重就好。”我爸笑了，“摔坏哪都没事，这人啊，坚强着呢。小乔，你和你妈在这儿，咱们一大家子人不怕这点事。我把费用缴了去。”
我眼尖，一下就认出我爸手里那张银行卡是他们老两口存养老钱的。
我拦着不让他去，我妈拉住我还掐了下，让我爸赶快走，“一家人有什么里外的？我们的不就是你们的，只要你们好好儿的，我和你爸啥都舍得出去！小乔，我口渴坏了，你这有水没有？”
我这一路赶来哪来的时间买水，刚想说出去买，旁边床上那胖子和我说，“大妹子，你要不嫌弃，我这有刚送来的矿泉水，你们拿两瓶去。我有点内伤，现在还不能喝水。”
我不想接，我妈却伸手拿过来了，顺便搭上了话，“孩子，谢谢你了。你这，怎么也住进来了呢。”
“我？”那胖子抬手摸摸脑袋，笑了，“大姨，您叫我小秦就行。我和你儿子一样，被同一辆车撞的，这缘分有点奇妙，咱们就这么认识了。”
这个叫小秦的说话还挺风趣！
我妈听后笑了，看得出这一笑情绪缓结不少。她喝了几口水，对那小秦道，“你这孩子说话还挺有意思。这不是我儿子，这是我女婿。可好可孝顺了，我们老两口早把他当儿子看了。这是我姑娘，他们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我用手指轻戳我妈一下让她闭嘴。
刘安和小秦认识，我们家的情况人家可能早就知道个底透了。基于他们暗中的身份和交情，我们和这个小秦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妈回头慎我一眼，“你们感情好还不行我说啦，要是感情不好我才不说呢。”
小秦爽朗一笑，看着我道，“就是，大妹子，感情好不怕说。对了，大妹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咋看你有点眼熟呢？”
我眼皮一跳，把话题岔开，“我上段时间生了病，没工作在家休养呢。刚才医院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睡觉……”
小秦的目光黏在我身上，看着我心中发慌。
难道，在周朗撞过去时他看到我了？
有这个可能……周朗的车侧玻璃是看不到里面的，可前面的挡风玻璃却是完全透明的……
“小乔……”我妈突然攥我手，“你想什么呢？”
“啊？”我回过神来，看了眼刘安点滴，对我妈道，“没什么，你先和秦大哥聊着，我去买点水，马上回来。”
出了病房，我拿出手机给周朗打了个电话。正在通话中，我挂了。从医院门口拎了一兜矿泉水出来，周朗把电话给我打了过来。我接起来，他问，“小乔，有事？”
我嗯了声，把在病房里听到的小秦说现在抓到那两个人是顶包的，还有可能认出我的事说给周朗听。
周朗道，“放心，绝对没有认出你。至于不相信抓到那两个人是肇事者……当然不相信，他们人精似的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没事，这事我来处理。”
我犹豫了下，问，“那，找到了吗？”
那个小秦和刘安都已经换了病号服，想来周朗的人已经把他们的随身用品翻了几个遍了吧。
电话里沉默了下，周朗爆出粗口，“妈的，没有……”
我心沉了沉，白撞了。
“这两天刘安会住院，小乔，这是个机会，麻烦你了。”周朗声音放轻。
“嗯。”正好走到观察室外，我挂了电话。
我爸已经回来了，老两口正在和小秦聊天。看得出这个人非常善于交际，我不过是离开一会儿，我妈和我爸就已经把他当熟人。
只听我妈长叹一声，“……实不相瞒，我闺女小产后得了抑郁症，时清醒时迷糊的，全靠我这女婿照顾着。”
我爸拍拍我妈肩膀，安慰，“行了，别说了，他们小两口会好的，都会好的。咱们这辈子也没做什么缺德事不是，他们肯定会好。”
我站在观察室外好一会儿没进去，心中某个地方被压的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
如果有一天二老知道我并没有疯，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当成亲儿子看的刘安做的，他们能否承受的住？
特别是我爸，他心脏搭了两次桥了。
下午四点左右，和我爸妈聊够天，几乎把我们家十八辈都摸一遍的小秦打完药，睡下了。
而刘安，四瓶点滴打完，醒了。
如医生所说，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吐。爬在床边一口连着一口，呕的满屋子都是酸臭味儿。
吐完，紧紧拉着我手说他头晕。
吃不下东西，喝水也吐。因为打了迷药睡多了，躺着难受的闭不上眼睛。
早上出门上班时还精神抖擞的刘安，在短短八个小时后变得脆弱无比，脸色白的像层纸一样。
我暗爽他活该，可心中某个地方却不受控制的隐隐作痛……
到了六点，我爸我妈回家去做饭，刘安终于在强撑了两个小时后又有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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