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东也不在意她是否接话，只是低叹着，退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季子瑶连忙跟了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双手重叠在握在拐杖柄手上，似有话要说，却又迟迟没有开口。
季子瑶也不急，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半晌，才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南城年纪轻轻就成为S军区最年轻的少将，他在部队，原本可以有一番更大的作为，所以对他本人而言，他本身是不想从部队回来的。”
才说了一句，他就顿了下来。
季子瑶微讶，忍不住问：“那为什么……”
顾振东继续：“因为顾氏内部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为了避免引起人心慌乱，我既不能对外声张，又没有人能稳住当时的局面，所以我想了很久，问题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得到解决，但可以先找人稳住局面，只是这个人，必须要有过人的能力的魄力，而顾家，除了顾南城，没有任何人能够胜任，所以我才会让他从部队回来。”
季子瑶默默不语，她只能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可以说南城是带着艰巨的任务和我的期望回来的，他对我的要求虽然一直没有过怨言，但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把他的一身报负都自私的破碎了。同样为了顾氏，我连你们的感情也一并制止。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南城。”
“原本南城早就跟我说过要公开你们的关系，但你跟他之前的身份之别，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很容易影响到顾氏的声誉，所以我明令禁止他这么做。南城对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就像和楚子萱结婚一样，他从不惧怕曝光，都是因为我……是我强行压住了所有的事情。
我风里雨里走了一辈子，照理说到了这个岁数应该对所有事情看得更开更淡，但面对顾氏这座江山，我终究还是胆怯了。我怕自己一生的心血，忽然之间变得千疮百孔，我无法接受这样的顾氏，所以才强迫南城为了顾氏委屈求全。”
季子瑶惊讶地看着顾振东，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瞬间更加老了许多。
她也更加理解顾南城，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隐隐地想起谢景言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说顾南城要面对的困难，比她想象的多，她那时一心只想着自己，丝毫没有站在顾南城的立场去为他想过。
此时想来，觉得在这段感情里，自己为他做的真是少得可怜。
出神间，顾振东长叹一声，又道：“南城说过，为了你，他什么都不怕。可是我却强硬地让他选择了妥协。这次失忆，他忘记了所有人和事，唯独只记得你一个人，也许是上天为了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重新开始一切。他和以前一样，强势果敢，坚定坚决，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一忍再忍，这不是我想要的儿子，所以我决定放开他，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爷爷……”季子瑶呆呆地看着他，喃喃出声。
她没有想到，强势了一辈子的顾振东，竟然会跟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掏心掏肺，季子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觉得自己幸运。
但更幸运的，应该是顾南城。
“爷爷，二叔如果听到您说的这番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虽然您觉得自己扼杀了他的抱负，但您愿意为了他放下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有您这样开明的父亲，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顾振东微微讶异，他扭头看向季子瑶。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我是一个让人感到幸福的人。”
季子瑶微微一笑：“只是您和大家，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我能深深地感觉到，您对每一个人的爱。”
顾振东深深眸光，唇角染上一抹温和的笑意。
“非凡没有好好珍惜你，是他今生最大的损失，南城能遇上你，是他最大的福德。”
季子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爷，您说得太严重了。”
顾振东不置可否，顿了小会儿，才又开口再道：“季丫头，我今天还想再请求你一件事情。”
“爷爷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全力。”
一番交谈下来，季子瑶已经没有先前的胆怯和小心，这一刻，面前的顾振东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没有任何身份。
“我想请你，不要再拒绝南城，请你顺应自己的内心。”
季子瑶怔住。
顾振东的声音并未因此停止。
“你和南城是真心相爱，我不想看到你们辜负属于你们的缘份，但，我只希望，你能大量，留下楚子萱肚子里的孩子。”顾振东说这句话时，有些艰难，接着又道：“毕竟，那是南城的骨肉。”
顾振东说完，便起身离去，季子瑶愣在长椅上，甚至忘记了送他。
她反反复复回想着他的话，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顾南城虽然一直在病房里陪顾正阳，却时时都在关注着走廊上的动静。
他看到顾振东离开，这才开门去了走廊尽头。
季子瑶呆愣的神情，让他不由皱起眉头。
“瑶瑶。”他喊她。
季子瑶没有反应，他心揪得更紧。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季子瑶终于回过神，扭头对上顾南城担忧的目光，原本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她忽然伸出手臂，攀上顾南城的脖梗，将下巴紧紧地贴上他的颈窝。
顾南城微微一怔，眉心很快舒开。
他回应着她的拥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久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一刻，一切都变得那么默契，那么心有灵犀。
顾南城虽然不知道她跟顾振东聊了什么，但他知道，季子瑶已会变成他想要的那个季子瑶。
片刻，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顾南城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起身。
“跟我来。”说完，他便拉着她就走。
季子瑶眨眼：“去哪？”尾音因为顾南城的速度，飘荡在长长的走廊里。
医院楼顶。
这里视野开阔，仿若离头顶的蓝天白云又近了一些。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季子瑶的黑发，也吹动了两人的心。
“南城，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四周，疑惑地问。
顾南城站在她面前，温柔而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眼，说出无比动听的情话：“瑶瑶，我爱你……”
季子瑶对上他的视线，双唇颤了颤，但没等她说话，顾南城向她靠得更近，几乎身贴身，然后捧起她的小脸，霸道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陌生的感觉，季子瑶反而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从每一个深吻，到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那种只有顾南城才能带给她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在现在的顾南城的记忆里是什么样的，他又记得多少他跟她的事，但季子瑶已经不在乎了，她只在乎这一刻，他跟自己在一起，他们深爱着彼此；她只在乎，从这一刻起，她会勇敢向前，不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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