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几圈关晴玩腻了,就把她放回了盒子里,回去的路上,荣嬷嬷一路上都安静如鸡,乖乖呆在她的盒子里思考人生。
回想到她这一生,她的脑袋里就糊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怎么就错了呢?怎么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关晴和个神和项念念就说她错了呢?
她恪守了大半辈子的理念和规矩,她明明是为了这个家好,自己的儿子不理解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丈夫都不理解呢?
二十多年前三十年前,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难道真的是世界变化太快她跟不上来?
可如果她恪守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二十多年前被她自己婆婆扔在大桥上的二女儿,她的死,她的牺牲又是什么呢?
那是二十九年前了,那时候的东海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高楼大厦,他们一家也没有搬到东海市来,而是住在离东海市两百多公里的乡下,种着几十亩地。
那一年,她在家里生产,生下了第二胎,又是个女儿。
那时候全国实行计划生育,城市户口只能生一个,农村户口,头胎是个女儿的可以生二胎。
结果二胎还是个女儿,再生三胎的话就要罚款了。
孩子一出来,婆婆的脸都变了。
接生婆是隔壁村赤脚医生的老婆,这种事也见多了,检查了一下产妇一切安好就告辞了。临出门前,婆婆又多塞了一个大红包给她。
这个多出来的大红包是早早准备好了的,生出来如果是个儿子,那这个红包就用不着,如果是个女儿就八成用的着了。
接生婆也明白,这红包是封口费,将来这家传出什么事情来,她要顺着说,不能掉了这家的底。如果他们说孕妇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就要点头“对对对,是这样。”
送走了接生婆,婆婆端了一盆水进来。
当时她的丈夫在身边,稍稍跟自己母亲争执了几句,就被婆婆一句“不能让老荣家绝后”给怼了回去。然后他那个一向听话的丈夫就没有再吭声了。
婆婆的意思是把二丫丢水盆里去。
如今她已经忘记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只知道那时候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些不舍,但是更强烈的是一种为夫家传宗接代的使命感。
所以,她根本没有挣扎更没有反对。
在她心中也认为,要有一个儿子,以后腰杆才硬,在家在村里才能挺直了脊背做人,不会被人笑话。
那时候是冬天,水盆里的水冷的刺骨,面对一个将死的“东西”,婆婆连一盆温水都吝啬。
是的,东西,村里大部分人都称二胎、三胎甚至四胎五胎的女儿为“东西”。
她们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随时可以剥夺生命,可以丢掉的东西。
她摸了摸水,凉的刺骨,突然觉得心疼了。
她说要不然给孩子裹个小被子,放到转生桥下去,听天由命吧。
婆婆甚至舍不得那新做的小被子,那原本是为她大孙子准备的。
丈夫也在一旁劝,裹个小被子放转生桥下去吧。
所谓转生桥,是通往县城的一座跨江大桥,大桥原本的名字是以江水的名字命名的叫章江大桥,但是因为经常有人往那桥的人行道上放女婴,这桥渐渐被叫成了转生桥。
大桥因为来往车辆多,还有很多是外地车辆,当地那些不忍杀婴而选择丢弃女婴的村民就把孩子放那里,希望有人会捡了去,给孩子一条活路。
所以久而久之,大桥被称之转生桥。
但是大部分的孩子等不到这生的转生,等来的都是死的转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次轮回投胎生在个好人家,或者不要再做一个女婴。
天寒地冻,她生下的那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被婆婆用小被子一裹,扎了根麻绳,然后由公公骑着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连夜将孩子放在了转生桥上。
那么冷的天,第二天甚至飘起了大雪,那个孩子肯定是活不成了。
当天夜里他们就对外宣布,难产,胎儿窒息而亡。村里也没有人多问,大家心照不宣。
第342章 给她脸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到了下雪天,她偶尔会想起那个孩子。
那样的大雪天,她能不能幸运的活下来?
把二丫头扔到转生桥上去之后,她不到半年就又怀孕了,这回是个儿子,她松了一口气,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牺牲了一个二丫头,但是比起隔壁的隔壁那个邻居家连生了七个女儿都没有生到儿子,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没有像电视上春晚的那个小品一样上演超生游击队。
后来她丈夫争气,两个孩子的爹了,居然还自考考上了大学,进了国家单位,带着全家吃到了商品粮还搬到了城里住。
转眼间儿子女儿都长大了结婚了,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操心——荣家不能没有孙子继承香火。
儿媳妇怀孕了,去产检,她比谁都积极,现在跟过去不同了,有B超可以验出胎儿性别,她包里总是揣着红包,打算伺机塞给检查的医生,让人看看是男是女。
虽然说有明文规定非医学必要的胎儿性别鉴定是非法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有门路,找到熟人什么都能扮成。
门路打通了,是男孩医生就桌上画个圈圈,是女孩医生就在桌上画个叉,家属就懂了。
那时候她什么都想好了,儿子在单位工作只能生一胎,超生不仅仅要罚款,儿子的铁饭碗也保不住,所以这一胎必须是儿子,如果检查出来是女儿就早点打掉,老荣家不能绝后。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跟儿子沟通这件事的时候,儿子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自己,笑她老八股封建思想,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丈夫就更指望不上了,他除了工作拿钱回家,对家里的事情一概都不管,她决定自己挑好荣家的大梁,她找好了门路,积极的陪着儿媳妇去做检查。
然后,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医生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叉。
她失望至极,还想问医生会不会看错,但是被医生那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只好唯唯诺诺的退出B超室,这是规矩,结果出来了不能多问,多问医生可能要丢饭碗。
她把结果告诉儿子,特别严肃的跟儿子说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
儿子这回不笑话她了,而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甚至对她说什么什么夫妻关系高于亲子关系之类的什么。
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不懂,但是从儿子的言行她看出来了,在儿子眼里媳妇比娘重要。
她伤心了,辛辛苦苦生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她只好去找自己丈夫,丈夫从报纸里抬起头对她说了一句“时代不同了, 就别再造杀孽了。”
她一下子就急了“造杀孽?什么意思?当初你也点头了,你也没拦着,我这么做为了什么啊,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老荣家!”
丈夫叹叹气,任由她机关枪似的数落,继续低头看报纸。
这些年,他看报纸的时候比看她的时候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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