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楠的目光顺着望去。
那个女生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辫, 露出光洁额头, 远山长眉。皮肤细白, 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很平静地看着她, 微微笑了下。背脊直挺,坐姿就很有气质。
——长得可真漂亮。
有点漂亮过头了。
这是短暂对视之后, 林嘉楠心中的唯一念头。
忽然瞥见她的一叠书堆在课桌上,最高的那本是《撒哈拉的故事》三毛的书。林嘉楠走了下去,将自己的包放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没有跟她打任何招呼。
“班长,这道题怎么算的?”
“班长,你的试卷借我看看……”
她的后座班长是个大忙人。下课时总有人聚在她周围, 男生总是来借点什么, 女生则三三两两的围着她说话。诸如此类的声音, 总是不绝于耳。
林嘉楠对她的感观也愈加差, 心中隐约的敌意也愈盛。
然而就算林嘉楠对薛城冷言冷语,她也只是笑着,不加以反驳或生气。
有次阅读课,老师按座位顺着喊名字上讲台,总结最近读过的书。
“薛城。”叫到这个名字,林嘉楠身后的女生站起身。她走上讲台,讲的是三毛的书。说得也很随便,但台下掌声却不敷衍。
原来那个女生叫薛城。
老师这回喊的终于不再是班长长,班长短的。
林嘉楠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名字。上台的时候讲了外国名著,她末尾极为自然地提了句三毛,道:“同样是游记类型的文章,这本书的深度,就是三毛所远不能及的。”
——所谓光明正大的唱反调。
老师都微怔了下。
台下一时没有任何掌声,很多女生转而望着薛城的脸,带着看戏的意味。包括林嘉楠自己都把目光放在薛城脸上。薛城对着她笑了笑,神情极为温和淡然。
她自然的带头鼓了掌,脸上丝毫没有气恼介意的样子。
每当这种时候,林嘉楠都更生气了。
她自小得意,聪明漂亮家里有钱,这些足以傲视同龄人,但好像没办法打败薛城。班级后面贴着成绩排行榜,薛城的每次总是第一,以不可思议的高分甩开她。
那时的林嘉楠还小,习惯张扬高调,话中句句带刺。比现在更肆无忌惮的多。
她明里暗里跟薛城叫劲,都被四两拨千斤地挡掉,竟然硬是没让她拿到一次好。渐渐,班里人都知道她跟薛城不合,女生们因此对她更多的疏远。
人缘和成绩,林嘉楠都拍马也不及薛城。
——直到夏天过去,进入季秋。她们关系开始缓和了。
林嘉楠大雨天没带伞,冒雨从实验楼跑回教室。她身上被淋湿一大片,遇上那天是经期,她趴在桌上捂住小腹,等挨到了下节课,脸已经苍白如纸了。
班主任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看,就让她去医务室,又问:“有谁愿意送林嘉楠去?”
女生没人应声,男生也不好意思吱声。
林嘉楠心中冷笑,说道:“老师,我自己去就好了。”她站起身的时候,前桌薛城也站起了来,顺势挽住了她,对班主任道:“老师,我送下她吧。”
底下有低低哗然声,谁都知道林嘉楠不喜欢薛城。
“好的,雨天慢点,不着急。”
林嘉楠想甩开她,却被薛城反手扣住了。她力道不大但林嘉楠却没有挣脱掉,她轻声地道:“去医务室要路过操场,你不是没有带伞吗?”
薛城从门口的水桶里拿出自己的伞,单手打开,又道:“走吧。”
不知是她扣着有巧劲,还是林嘉楠已经没有力气了。
总之两人撑着小伞,走在雨幕里的时候,一路林嘉楠都没有说话和甩开她。
等到了医务室,林嘉楠喝着纸杯里的热水,靠在白色的小床上。薛城就看着窗外的雨,怔怔自言自语地道:“真是笨蛋,应该拿两把伞的。”
只有一把伞,如果她不淋雨回去上课,等会儿林嘉楠只能淋雨回班级了。
“你怕什么。”林嘉楠心中有种奇怪的微妙感,还是不太舒服,忍不住挤兑她说,“我又不会要你的伞。你就是把伞留下来,我也不会承你的情。”
“我只是想出来透口气,你当然不用承我的情。”
薛城笑着转过头,把那把小黑伞拿手里,看了眼外面的雨,还有闪电轰雷,嘱咐道:“等下课我来接你,先走了。”朝前走着,向后扬了扬手。
林嘉楠看见薛城整个左边湿了一片。
倾盆大雨下只有一把小单人伞,她硬是让林嘉楠身上没淋湿。
到底什么意思,她手捏皱了床单。
很快,这节课下课了。等了十分钟薛城也没有来。
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心底一点点的失望不去细想,林嘉楠反倒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准备找人接她回家。手机犹在耳旁嘟嘟嘟,便有脚步声传来。
她转头看着门口,果然是薛城。
“随堂考,来晚了。”薛城把伞收起了,顺势挂在栏杆上,说道:“我怕你冒雨回来,就先过来了。也不急着回去,下节课还在考试呢。”
林嘉楠把手里收了起来,敛目沉默,没说什么话。
“还是你现在想回去考试?”薛城试探地问道。
“你写完卷子了?”
“对,挺简单的。”
顿了顿,半响无话说。林嘉楠继续低头玩手机。
薛城问校医借了本医学书,居然也能津津有味地读下去。半刻不到,校医是个年长女性,凑到她身边和她讨论起书来。
到处拉关系有什么用,下次受伤的时候,能多给你涂点碘酒?
林嘉楠看着手机屏幕,余光却注意着薛城。见状不由腹诽。
不过从那一天起,她对薛城不再有意无意的挤兑。
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她什么,闷闷地只能暂时无视薛城。
那次数学测验卷发下来,薛城破天荒的没有考第一名。因为她只写了半小时卷子,最后一大题是空着的。
这种欠了她什么的感觉,就愈加突出了。
关系真正变好,是在一节艺术课上。
艺术鉴赏,老师在讲台上放映幻灯片,讲解古代的字画和西方油画。薛城随口跟林嘉楠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被眼尖的美术老师看见了。
她却没有说薛城,而是指名说了林嘉楠。
这年轻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林嘉楠极为不顺眼,说道:“林嘉楠,上课想讲话请举手!”
林嘉楠单手托着腮,微撇了撇唇角,没有说什么。
课上到一半,底下陆陆续续有人讲话。
美术老师一转过身,大家都噤声了。然而她拿着粉笔,又对林嘉楠道:“坐在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要讲话就出去讲,林嘉楠你听见没?”
“我讲什么了”林嘉楠瞪着美术老师,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背后就被薛城的铅笔戳了一下。用柔软的橡皮那头,痒痒的一下,把她嘴边的话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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