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之交_挂枝儿【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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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台下仅匆匆一瞥,随后拎着其余快餐赶往师范大学,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与诸多年轻女生擦肩而过,却再提不起打量她们是美是丑的心思了。物色新女友的劲头,也逐渐在期盼岑缨的话剧公演中消磨殆尽。

  俄语系选的剧目是契科夫的独幕喜剧《蠢货、求婚、纪念日》,演出那天岑缨起了个大早去剧场后台化妆做造型。他原定的角色演了不到两天就被替换掉了,从饰演父亲变成饰演女儿——因为饰演女儿的演员总记不熟她那部分的台词,临时临刻又找不到其他适合的女生代替,班长只得央求岑缨跟她换换。谁叫班上男生歪瓜裂枣占了多数,只有岑缨的相貌化妆穿裙子不至于被台下观众喝倒彩。

  陆子瞻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戏演了大半,三个角色在舞台上争吵不休。他没有座位,跟院长的女儿挤在过道里看,视线不太好,听得也不太清楚,委实辨认不出哪个角色是岑缨演的。小姑娘坐台阶上托着下巴倒看得津津有味,陆子瞻问她:“你看懂了剧情吗?给我简略概括一下,下回给你带两盒樱桃糖。”

  小姑娘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爸是管着他们的,又不教他们,我怎么会懂这么复杂的语言。不过演女主角的姐姐长得好漂亮啊,她身上的裙子也好漂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岑缨,看他与父亲争执时摇曳拖地的裙摆。

  陆子瞻经她一提醒,才发现舞台中央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长相颇艳丽,冷着脸不讲台词时能把人冻成冰,蹙起眉发脾气时却又十分娇蛮可爱。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厚着脸皮同旁边座位的人套近乎,勾着人家的肩膀道:“兄弟,问你个事儿。女主角是你们系里哪个班的呀?”

  被拍醒了瞌睡的正是岑缨室友,看也不认真看就恹恹的说:“我班上的。你干嘛?想泡他啊?一杯热可可,一份炸鸡排,我就帮你带个话。”

  陆子瞻伸出一根指头:“再加一顿海鲜烩饭,你把她手机号给我。”

  岑缨室友这才留心打量了他一番,暗忖道这不是方婉琳的前男友,隔壁理工大学的陆子瞻吗?原先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学校论坛和贴吧天天有人发帖骂他。他自个儿暗恋过的女生,也很爱把陆子瞻挂嘴边,夸他英俊大方,是个极富魅力的多情种。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深深呼吸一口气,撒谎不眨眼道:“一顿海鲜烩饭就想买通我?我说兄弟,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你知道她是我什么人吗?她是我妹妹!”

  陆子瞻目光逡巡过眼前人的黑皮肤、单眼皮、阔嘴和方脸,一半惊诧一半怀疑的说:“你妹妹?怎么从头到脚都跟你反着长啊?还念同一届大学?”

  室友瞥一眼台上曼丽袅娜的岑缨,虽然浓妆艳抹,将平时一寸秋波、黑白分明的杏眼硬生生化成了凌厉的上挑目,加深眼窝,使其更像五官深邃的白种人,但怎么装扮岑缨和他都是天壤之别,除了鼻尖上的一颗痣勉强算相似点。

  他便指着鼻尖牵强附会道:“她是我表妹,比我小两个月。你看这颗痣,我有,我妈有,我舅舅有,她也有!”

  第九章 (下)

  陆子瞻定定觑着他,仍旧不太相信。仅靠一颗痣做血缘证明,恐怕全国十数亿人无不血浓于水,沾亲带故了。他想这学生存心戏弄他,但顾念着台下除了他与身边的小姑娘都是岑缨院里的同学,若生出事端传进岑缨耳朵里可就大跌脸面,教岑缨看他不起。只敷衍的笑了笑,揶揄道:“我发小鼻尖上也有这样一颗痣,正好也是豆沙色,泛了点红。你是几月份出生的?如果是秋季十月,那我发小碰巧比你小两个月,他是八月份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出生的。很可惜我没听说他有什么表哥,不然可以跟你认个亲戚。”

  岑缨室友不料这么快被抓住漏洞,绝口不提他那与国庆同乐的生日,继续胡说八道:“你发小有没有表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北方考过来念书的。我表妹的奶奶第一任丈夫是前苏联的军人,我舅舅是中俄混血,你听我表妹这一口俄语发音,多地道多流利。你再看看她的外貌,是不是跟俄罗斯的年轻女人一样,个子高,皮肤白,小小一张巴掌脸,眼睛却又大又圆。”

  陆子瞻撇撇嘴,心说高、白、眼睛大有什么稀罕独特的?我们家岑缨一个汉族人也长这样呢,轻哼一声,挑刺道:“你表妹的奶奶不就是你外婆?你妈应该也是中俄混血吧。”

  岑缨室友嗅到一丝讽刺的意味,陆子瞻仿佛在暗指他长得不像混血儿,走了种。佯装惋惜的摇摇头说:“我妈是我外婆跟第二任中国丈夫生的,所以我就长得不如表妹好看。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学冷门得要死的俄语,早凭一张脸考电影学院,当明星去了。”

  陆子瞻戳了戳旁边看戏看得如痴如醉的小姑娘,悄声道:“你爸的学生里混血儿很多吗?长这么漂亮,怎么没听外语学院传过?我记得原来有个苏州女生,和我发小一起拍过外语学院的宣传片,艳名都远扬到我学校里来了。”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啊”了一声,她并不如何了解她父亲的工作环境,顶多记得一些父母谈话时的只言片语,含糊的说:“似乎挺多的,我妈经常说我爸是联合国秘书长,手底下什么国家的人都有。他们学生会的主席好像就是中法混血儿,混歪了,长得可难看了,我就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陆子瞻将信将疑的把目光转回那位表哥的脸上,岑缨室友又开腔道:“我叫杜俊豪。我表妹中文名字跟我外婆姓,叫程婉,俄文名字叫史德潘诺芙娜。等会儿戏演完了,我喊给你听。”

  史德潘诺芙娜其实是一个俄文姓氏,岑缨出演的《求婚》女主角全名便叫娜姐丽亚·史德潘诺芙娜,杜俊豪仗着陆子瞻不懂俄语,俄国人的姓名又复杂多变,改也懒得改就挪来骗人,不怕陆子瞻会有心眼找懂行的对质。但岑缨其人在学校内却是极有名气的,成绩拔尖,形象亦拔尖,学院年年招生宣传都爱带着他;连带着一些社团招新时,社长与他关系好,也会央求岑缨帮忙站站台,多骗点大一的小女生加入。直说岑缨的名字,无论陆子瞻见没见过,迟早都要露馅的。

  须臾《求婚》这一出戏落幕,舞台灯光暗了暗,帷幕合拢又再拉开,《纪念日》的演员们鱼贯登场。杜俊豪和陆子瞻再没有任何兴趣看演出,猫着腰一前一后穿过观众席,化妆间有负责后勤的学生守着,轻易进不得,杜俊豪便让陆子瞻在门口等,他与后台几个妆卸了一半,衣服还没换下的演员插科打诨,说说笑笑的随他们混了进去。

  岑缨此刻正坐在亮着两排灯泡的化妆台前,眼睛紧闭着任由女同学拿棉片沾卸妆水,在他脸上擦来擦去。杜俊豪不知无意还是故意,站他左手边同他讲话,恰好挡住了岑缨的面容,陆子瞻远远地打门口一望,只瞧得见“程婉表妹”的裙子与披肩卷发。

  杜俊豪嗓门敞亮的先喊“史德潘诺芙娜”,然后夸岑缨:“你今天演得太好了,人物拿捏得特别准确。”压低声音凑过去打趣着说,台下竟然还有人真把你当成了女孩子,找我要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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