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口狗粮。
“你就非要一句话秀一次恩爱吗?”她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唐言蹊还是礼貌地笑,满脸谦逊客气,“那没办法,我对我男人爱得深沉。”
傅靖笙,“……”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其实,唐言蹊没有故意秀什么恩爱的意思。
一开始她回来,是因为她明白,若要查明五年前的事,陆氏是最好的切入点。
她也曾以为那五年的牢狱之灾早就让她摒弃了这些无用的情怯和心软,有朝一日,哪怕她站在他面前,哪怕被他羞辱、质疑或者是视若无睹的路过,她也能一笑处之。
可是,是她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他。
监狱里的心理医生曾说过:受过的伤就像在纸上写下的文字,字迹总会随着时间变浅,如果你坚强地敢用手擦一擦,很快就能将它们磨没。
唐言蹊后来才明白,时间帮不了她,她自己也帮不了自己。
因为陆仰止三个字之于她来说,不是用笔写上去的,而是用刀刻下来的。
她每每伸出手去,擦掉的都只是灰尘,那三个字却越来越清晰。
女人怀里的橘猫动了动,拨开压在脸上的书,从傅靖笙怀里跳了下去。
唐言蹊的目光追随着它,忽然听傅靖笙压低了嗓音问:“墨岚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唐言蹊闻言收回目光,走到她对面的石凳上落座,不明所以地一笑,好似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他对我做什么了?”
傅靖笙压着想要掰手指一一数给她的冲动,冷笑,“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你说的是他对我的困难冷眼旁观,还是他趁火打劫,算计陆仰止?”唐言蹊顺手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而后又抬头懒洋洋地睐着对面的女人,“这茶太浓了,不适合你。”
傅靖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显掠过一丝怔忡。
手不自觉又覆上了肚子,咬唇,“知道了。”
旋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被对面的女人顾左右而言他了,细软的眉头一沉,“我们在说你的事。”
唐言蹊唇梢的笑意不减,温度有如在天地间徘徊的秋风,凉得彻骨。 “墨岚。”她若有所思地转着茶杯,平静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没有帮我的义务。而他和陆仰止之间又好像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恩怨,我很理解他的做法,如若是我,我也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杀一
杀敌人的气焰,狠狠敲陆仰止一笔。”
傅靖笙对她的论调很是不能认同,“可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是什么。”唐言蹊喝了口茶,冷冰冰的水一路灌进胃里,“能当饭吃吗?”
“你……”傅靖笙茫然,“你就不觉得伤心?”
“心寒。”唐言蹊更正了她的用词,“伤心,还不至于吧。我和墨岚那点手足之情早就在五年前耗得差不多了。我不能为他做到的事,我没有理由强迫人家为我做,你说呢?”
傅靖笙懂了。
她在墨岚身上,早已经没有那么高的期待了。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如果是墨岚身陷囹圄,她也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所以面对他的袖手旁观,她自然不会有什么伤心不伤心之类的情绪。
唐言蹊喝完茶就上了楼,傅靖笙还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发呆。
身后男人不知何时走上前,为她披了件外套,嗓音低沉愠怒,“你是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天凉了要加件衣服?”
傅靖笙回头,看到江一言紧绷着的俊脸上,一副训斥人时的深沉严肃。
她没理会。
男人又皱着眉,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问:“在想什么?”
傅靖笙靠着秋千的铁锁,闭上眼,“你表妹。”
“她?”江一言把她从秋千上抱起来。
“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傅靖笙轻声道,“有时候我觉得她特别情绪化,有时候又觉得她……”
冷静得可怕。
青梅竹马啊,二十年的朝夕相伴。
到头来疏远成了陌路人,甚至被现实逼入了刀剑相向的绝路。
从她脸上居然看不出来一丁点悲戚。
想想自己身边,一个照顾自己两三年的帮佣阿姨辞职的时候她都能哭成泪人。
怎么唐言蹊那颗心肠看起来像是铁石锻造的?
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江一言嗤笑,“可能是遗传吧,我姑姑那个人天生就这样,感情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再深厚的情谊,该牺牲该结束的时候也还是眼睛都不必眨一下。唐言蹊是她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去。”
“你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
江一言低头在她颈间吻了吻,强硬地将自己的脸挤进她的视线中,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你在你最需要可怜的人面前可怜别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嗯?”
傅靖笙别开头不去看这个像争宠般刷存在感的男人,喃喃道:“这么说,我倒是有点理解她对陆仰止那个男人的执念了。”
因为唐言蹊什么都没有,26年一路行来,两手空空。
“她是个真正的强者。”男人四平八稳的声线静静打开,“如若不是因为她是女人、也与我平日里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交集,我想,我也会将她视为足以匹敌的对手。”
这话,傅靖笙愕然望向他,她还是第一次从江一言口中听到称赞谁的话。
还是这么高的称赞。
她微微拧了下眉,却紧跟着又听到他补充的后半句:“这世间留给强者的路大多坎坷,我很庆幸,你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傅靖笙心里一酸。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将肚子里刚刚来到的小生命的事情告诉他。
不过那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片刻,就被紧随其后的冰冷埋没。
江一言审视着她的脸,半分变化也不放过,眸间有深沉的光泽涌动,“阿笙,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傅靖笙巧笑倩兮地勾住他的脖子,“如果是呢。”
他用大掌托着她的腰,以防她从秋千上掉下来,面无表情,“你可以选择自己告诉我,或者我派人去查。”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傅靖笙一跃而下,松糕鞋踩着柔软的草地,“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从何说起,对了。”
她看也不看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将早晨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孟不悔要回来了,你知道吧?”
男人在她身后,僵住了脊背。
半晌,挺拔的鼻梁里逸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嗯。”
果然不愧是青梅竹马,他对孟不悔的消息,永远这么灵通。
傅靖笙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扯着,却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穆如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