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也累了,长舒了口气,低笑,“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相信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知道,那是谁的尸体吗?”唐言蹊瞧着不远处的废墟,目光空洞。
陆仰止凝眉,回头看去。
废墟之下,那具不知名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他的脑海里迅速划过什么念头。
快到根本抓不住。
唐言蹊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轻声开口:“那是顾况。”
男人的眸光狠狠一颤。
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心脏和气管上。
慢慢拉紧、拉紧,直到呼吸困难。
他尚且觉得窒息,难以想象,眼前的女人是何种心情。
可唐言蹊的表现却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她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来一丁点反应。
又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平静——
是种,被抽离了所有情感的、心如死灰的样子。
他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其实她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也懂了,猛地把女人裹进怀里,“言言。”他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我亲手杀了他。”唐言蹊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开枪打死墨岚,”她笑,“因为我下不去手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陆仰止,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我肯为了你杀了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无非就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带着你的救命恩人死在这里!”
正文 第175章 我要保他的命
“不是我什么都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唐言蹊甩开他的拥抱,手心上扎得刀尖更深了几寸,血流出了手掌,她却感觉不到疼了,“不管他们做错了多少事,他们没害过我!不管他们杀了多少人,他
们都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陆仰止心乱如麻,眸间逐渐泛起猩红色,他下意识想把她抓回怀里。
可是看到她手上的血口,他又不敢动了。
胳膊就这么抬起,停在半空中,面对着她的满脸悲怆,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你知道顾况为什么会被我打死吗?”唐言蹊终于不再看他,而是静静将目光投在远处的尸体上,笑了下,“因为他把背后完完全全地留给了我,到死也没回过头。”
因为他到死,也没想过唐言蹊会开这一枪。
身后的墨岚闻言一怔。
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
“可我呢……”女人的眼泪里倒映着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是种凉薄到极点的弧度,“我做了什么?”
“你说他们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唐言蹊对上陆仰止黑得无底的眸子,看到他眸间有什么在坍塌晃荡,竟隐隐是慌张。
然而这个从来都运筹帷幄、深沉稳重的男人,他也会慌吗?
“你不是,言言。”陆仰止急急打断她,嗓音沙哑,“你不是!”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抱起,手臂上蜿蜒的筋脉好像要断裂,一直抻到他心脏里,一阵阵的钝痛,“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会怀疑她的心。
无非,就是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为了其他女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个男人给予她温柔的关怀。
尤其,那个男人,还是墨岚。
至于相思的事情,陆仰止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放下那些,可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胸襟。
他越是爱她,就越是想完完全全的拥有她。恨不得她从一出生就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墨岚便是扎在他心上那根拔不掉的刺。
墨岚认识她比他早,墨岚比他更懂她,墨岚比他更珍她重她。
这些都是让陆仰止每次想起都觉得妒火焚身的事情。
但,看到她如今这张灰败苍凉的脸,他却突然想,是他错了。
他错得彻彻底底。
他的做法不是在捆绑她,而是,在把她往别的男人身边推。
为什么要用伤害来证明爱?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陆仰止。
她为了你杀了顾况,杀了墨岚,她的世界里谁也不剩,只有你一个人,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一口气卡在胸腔中,爆出了喉咙间的腥甜,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声线好似被周围的硝烟呛到沙哑,透彻的沙哑,“言言,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吻上她的额头,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男人心里痛怒不已,手劲更大,“别躲我。”
唐言蹊心里感受不到什么起伏波澜了,只是望着地牢摇摇欲坠的顶子,轻笑,“你现在肯信我了?”
“我一直就——” “陆仰止。”她没给他说完那话的机会,哪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太当回事,“我让你把庄清时留下,是骗你的。我没想过让她死在这,我也明白,我越是闹着吃醋,你就越是反感,做出来的事就越是不会
考虑我的想法。”
她就这么说出这话,让陆仰止的心好似被什么用力蹂躏着。
那都是他不敢面对不敢深思的事实,她却云淡风轻地拉开那道厚重的帘,让它们全都见了光。
——她知道他的心狠和绝情。
甚至,利用了这些。
该说她懂他吗?
可是这种懂得,是不是太悲凉了些。
懂得一个人对你的心狠和绝情,懂得你才是会被放弃的那个。
当事情都按照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时,唐言蹊心里又是种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又欣慰,又心寒?
女人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以平淡口吻叙述道:“是我让你带庄清时走的,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怪你。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她会替你挡下那一枪,我甚至感激她,因为没有她,死的就是你。” “所以直到你刚才出现之前,我都盼着你赶快回来。”她笑,“我不和庄清时争,我只盼着你送走她以后,就可以带我走了。陆仰止,这里很黑,可是我不怕,我手疼得厉害,也许是刀子切断了什么筋脉
,我不清楚,也不敢把刀子拔出去。”
“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撑到你来接我,一切都会好。”
唐言蹊看到男人目眦欲裂的眸,莞尔,“然后,你就回来了。”
他回来了。
却,在责怪她不守妇道,没有躲开别的男人的非礼,讽刺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关系。
“哪怕你关心我一句,就一句,我都能说服自己尽量放下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终于是流干了眼泪,声音空洞得好像穿梭在地牢里的风,“可是你没有。”
陆仰止忽然回忆起傅靖笙对他说的话:“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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